消毒水的刺激气味混着潮湿的霉味,在据点那间临时充当医务室的营房里弥漫。桑坤猛地睁开眼时,煤油灯的昏黄光晕正晃得他眼晕,后脑勺传来的钝痛像重锤般一下下砸着神经。他下意识地抬臂想去揉,肩膀却被撕裂般的剧痛钉在床板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粗布床单。
“头!您醒了?”守在床边的副手拉孟惊喜地扑过来,黝黑的脸上沾着干涸的泥点,“医生说您伤得不轻,肩伤是贯通伤,后脑勺磕在岩石上,差点……”
“闭嘴!”桑坤的声音嘶哑,他死死盯着拉孟,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射着凶光,“昂觉呢?那个狗崽子跑哪去了?”
拉孟的笑容僵在脸上,嗫嚅着不敢接话,营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说!”桑坤猛地拔高声音,牵动了肩膀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却依旧用眼神死死锁着拉孟。
“爆……爆炸太突然了……”拉孟的声音发颤,“弹药车炸起来的时候,弟兄们都懵了。等我们把您从战场拖出来,昂觉他们已经抢了辆皮卡跑了。清点下来,跟着您去的弟兄……没回来二十七个……”
“废物!一群废物!”桑坤突然暴怒,挣扎着要从床上弹起来,却被剧痛拽回床榻。他抓起枕边的空水壶狠狠砸在地上,“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连个瘸子都看不住!”
拉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泥地:“头,是弟兄们没用!您息怒,先养伤,我们一定把昂觉抓回来给您报仇!”
“养伤?”桑坤冷笑,笑声里裹着血腥味,“等我养好了伤,昂觉早跑到政府军的地盘了!去,给我接‘黑蝎子’和‘山鹰’!告诉他们,谁能拦住昂觉,我桑坤把去年截获的那批军火分他一半!”
拉孟迟疑道:“头,‘黑蝎子’那帮人向来贪得无厌,万一他们……”
“让他们贪!”桑坤打断他,“只要能把昂觉的脑袋给我带回来,别说军火,就是让我让出曼德勒的地盘都成!快去!”
拉孟不敢再劝,爬起来踉跄着跑出营房。桑坤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眼前却全是家人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父亲被政府军的刺刀挑破喉咙,母亲抱着妹妹的尸体哭到断气,而昂觉的父亲就站在不远处,穿着笔挺的军装,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仇恨像毒藤般缠上心脏,越收越紧,勒得他几乎窒息。
半个时辰后,拉孟带回了消息:“头,‘黑蝎子’和‘山鹰’都应了,他们已经带人去封死所有通往边境的路口。黑蝎子说,他会重点盯紧龙坡村到三岔口那一带,还让我们也往那边靠拢。”
桑坤撑着坐起来,拉孟赶紧递过一张皱巴巴的地图。他把地图铺在腿上,用沾着血的手指划过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最终停在一个标注着“龙坡村”的小黑点上。“这个村子离土路最近,”他眯起眼睛,“昂觉他们带着伤员,肯定缺药品和汽油,十有八九会去村里补给。”
“要不要现在就派人去搜?”拉孟问。
“不急。”桑坤摇摇头,指尖在龙坡村周围的山地重重一点,“让搜山队先去探探,别打草惊蛇。这村子三面是山,只有一条路能走,只要他们进去了,就是笼里的鸟。”他顿了顿,又道,“让医生来,给我处理伤口。”
穿白大褂的老医生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解开桑坤肩膀上的绷带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泛黑,显然是感染了。他用镊子夹着酒精棉擦拭,桑坤疼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却硬是没哼一声。
“头,您这伤至少要躺三天……”医生刚开口,就被桑坤凶狠的眼神吓得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明天天亮,我要出发。”桑坤盯着帐篷顶,声音冷得像冰,“就是爬,我也要爬去把昂觉抓回来。”
第二天清晨,据点的空地上,三十多个反政府军士兵背着枪,踩着泥泞列队。桑坤肩膀上的绷带已经渗出暗红的血渍,额头缠着的纱布也歪歪斜斜。他拄着一把砍刀,站在队伍前面,眼神里的狠厉让人胆寒。
“昂觉杀了我们二十七个弟兄,”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闷雷滚过每个人的心头,“这笔血债,今天该讨了。追上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出发!”
队伍沿着土路前进,车轮碾过昨夜爆炸留下的弹壳和碎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桑坤坐在皮卡车的副驾驶座上,每颠簸一下,肩膀的伤口就像被火燎过一样疼。他不时拿起望远镜,视线死死锁着前方的山林。
正午时分,队伍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外停了下来。一个尖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举着个空弹匣:“头!前面发现动静!”
桑坤跳下车,脚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拉孟赶紧扶住他。他推开拉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竹林,砍刀劈开挡路的蕨类植物。走了约莫百十米,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辆皮卡车歪歪斜斜地停在土路上,车身上布满弹孔,正是昨天被昂觉抢走的那辆。
桑坤走过去,手指抚过车门上的弹痕,又摸了摸引擎盖。车厢里散落着半包压缩饼干,一个空急救包,还有几滴溅在铁板上的暗红血迹。
“水箱爆了。”桑坤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看你们靠腿能跑多远。”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树枝上还挂着块撕碎的军装布料,“拉孟,带人沿着脚印追!”
拉孟凑近一看,泥地上果然有几行凌乱的脚印,其中一行格外深,显然是带着伤的人留下的,旁边还有些浅而小的脚印,应该是那个女医护兵的。
“头,您伤重,在这里等着吧,我去追!”拉孟说。
桑坤猛地回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拉孟的脸:“我要是等得起,就不会站在这了。”他举起砍刀,指向深处深处一条被踩倒的小径,“走!”
他能想象出昂觉他们的狼狈模样——昂觉拖着伤腿,玛尼在旁边搀扶,那个胆小的吴奈肯定在哭哭啼啼,丹瑞和貌波举着枪警惕四周。
“昂觉,”他低声嘶吼,砍刀劈断一根横在路上的枯枝,“这次,你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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