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色变幻不定，丹瑞的脚又加了些力，他终于疼得闷哼出声：“是……是黑蝎子的人！我们是逃兵！黑蝎子那疯子老是虐待我们还不发军饷，我们受不了才跑出来的！”
“逃兵？”昂觉冷笑一声，从对方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块军牌，上面刻着编号和一个名字：“阿吉”。他将军牌扔在地上，“逃兵会带手枪和手雷？还守在谷口？”
阿吉眼神闪烁，还想狡辩，玛尼突然开口：“龙坡村……你们去过吗？”她的声音发颤，握着平安符的手紧得发白，“岩拉老人和阿月……他们还好吗？”
阿吉的眼神猛地躲闪了一下，喉结滚动着，没说话。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丹瑞弯腰捡起地上的手雷，拔掉保险栓，将拉环套在阿吉的手指上，他捏着手雷贴近阿吉的脸，声音冰冷：“再说一次，桑坤在哪？龙坡村怎么了？不说就把手雷塞你屁眼里！”
阿吉看着手指上的拉环，脸色惨白如纸。手雷的冰冷触感透过皮肤传到骨子里，他知道丹瑞不是在吓唬他——这人眼里的狠劲，和桑坤如出一辙。
“我说……我说！”他终于崩溃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不是逃兵！是桑坤联系黑蝎子和山鹰，让我们协助搜捕你！黑蝎子派了三百多人，已经在前面的山口布下了包围圈，就等你自投罗网！”
“三百多人？”貌波倒吸一口凉气，“他娘的，桑坤这是下了血本！”
“龙坡村呢？”玛尼追问，声音带着哭腔，“你快说啊！”
阿吉闭上眼，不敢看她：“桑坤……桑坤怀疑村里人给你们提供了帮助，今天早上……带队伍去了龙坡村……”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一个活口都没留，烧了……全烧了……”
“轰”的一声，吴奈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被玛尼死死扶住。玛尼的脸瞬间失去血色，手里的平安符“啪嗒”掉在地上，红绳在青石板上显得格外刺眼。她想起阿月给她塞符时的笑脸，想起岩拉老人递草药时粗糙的手掌，想起村里孩子围着他们要糖吃的样子……那些鲜活的面孔，此刻都化作了焦黑的废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貌波一拳砸在榕树上，树皮簌簌掉落：“这群畜生！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
昂觉的脸色铁青，他恨桑坤，恨这些反政府武装的残暴，但此刻心里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如果不是为了躲避他们的追捕，龙坡村就不会遭此横祸。那些无辜的生命，是因他而死。
“桑坤……他也在往这边赶？”昂觉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
“是，”阿吉不敢抬头，“他说要亲手抓住你，夺回你身上的文件……他离这里最多还有半天路程。”
丹瑞看了昂觉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昂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丹瑞插回手雷的保险栓，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枪，对准了阿吉的太阳穴。
“别杀我！我都说了！”阿吉尖叫起来，“我只是个小兵，都是奉命行事！”
“奉命？”丹瑞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龙坡村那些死去的人，谁听他们辩解？”他扣动扳机的手没有丝毫犹豫。
“砰”的一声枪响，惊起了榕树上栖息的飞鸟。吴奈吓得闭上了眼，玛尼别过头，不忍再看。
枪声在山谷里回荡，许久才散去。
丹瑞将尸体拖进密林深处，用落叶掩盖好，回来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榕树下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前面有三百人堵着，去勐拉镇的路走不通了。”貌波率先打破沉默，他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简易的地图，“往回走是黑蛇谷，桑坤半天就到，等于自投罗网。往南是原始森林，进去就是死路，那些杂碎在那边肯定也有埋伏。”
“政府军的哨卡在勐拉镇以西，”昂觉接口道，“现在被人包了饺子，硬闯就是送死。”他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这本子不能落入任何人手里，否则不仅是他，连父亲都得完蛋。
吴奈抽泣着说：“那……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
玛尼抬起头，眼眶通红，却异常坚定：“不能等死。”她看向昂觉，“岩拉老人说过，往北走，翻过那道山脊，就是中国边境。那边有边防军，桑坤的人不敢过去。”
“中国境内？”貌波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那是叛国！我们是政府军，怎么能……”
“叛国？”昂觉打断他，语气带着自嘲，“我们现在连自己的阵地都丢了，还谈什么叛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他站起身，左腿虽然还有些瘸，却比刚才挺直了许多，“桑坤要的是我和这本子，三百人的包围圈，硬拼就是死。只有往北，穿过边境，才能活下去。”
丹瑞点头附和：“上尉说得对。中国边防军军纪严明，只要我们放下武器，说明情况，至少能保住性命。等联系上政府军，再想办法回去。”
貌波看着地上的地图，沉默了半晌。他当了十几年兵，没想过有一天要逃到别国境内。可眼下的情况，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叹了口气：“行吧，往北就往北。总比被桑坤抓住，死无全尸强。”
吴奈还有些犹豫：“可……可我们是军人啊……”
“军人首先得活着。”玛尼扶着他站起来，声音虽然轻，却带着力量，“活着，才能记住龙坡村的事。活着，才有机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她捡起地上那枚红绳平安符，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重新攥在手心。
昂觉最后看了一眼通往勐拉镇的方向，那里曾是他们的希望。如今，希望被鲜血和火焰吞噬，只剩下通往未知边境的山路。他深吸一口气，将笔记本揣得更紧：“走，往北。”
五人转身，向着岔路口走去。丹瑞依旧走在最前，步枪重新握紧在手里，眼神警惕而坚定。榕树下，那枚被遗弃的军牌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很快被飘落的树叶覆盖，仿佛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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