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桑坤吼道,“还不快追!必须找到昂觉!”他踢了踢岩拉的尸体,仿佛这样能发泄心中的怒火,却没注意到拉孟悄悄将阿月手里的红绳捡了起来,塞进了作战服的口袋。
而此时的昂觉等人,正走在一条蜿蜒的小溪边。溪水潺潺,映着最后一点天光,泛着粼粼的波光。突然,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夹杂着模糊的嘶吼,虽然距离很远,但那声音穿透密林,像针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是枪声!”吴奈吓得一哆嗦,他紧紧抓住貌波的胳膊,“他们……他们在开枪!”
玛尼脸色发白,她听出了那嘶吼声里有个女孩的声音,像极了龙坡村的阿月。“是……是阿月?”她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早上阿月塞给她平安符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女孩手心的温度仿佛还留在她手背上。
昂觉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那个给玛尼塞平安符的女孩,想起那个拄着拐杖送他们出村的老人。枪声和嘶吼声越来越远,最后归于沉寂,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们……他们帮我们挡了追兵。”丹瑞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握紧了枪。作为军人,他比谁都明白这种“断后”意味着什么——那是用命在拖延时间。
貌波靠在树上,肩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血珠顺着胳膊滴进溪水里,染红了一小片水域。他看着溪水,突然狠狠一拳砸在树干上:“他娘的!”这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硬汉,眼眶第一次红了。他想起岩拉塞给他的那袋烤土豆,还温乎着,此刻却像块烙铁焐在怀里。
没人说话。密林里只剩下溪水的声音,和每个人沉重的呼吸。昂觉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第一次觉得这东西如此沉重。他想起岩拉说过的话:“黑蛇谷里的路,都是用人命铺的。”原来老人说的不只是过去,还有现在。
“走。”昂觉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他转过身,沿着小溪往前走,“天黑前必须找到能过境的地方。”他不能让岩拉和阿月白死,至少要带着这份“仇恨”逃出去——虽然他还不确定能不能为他们报仇。
没人反对。玛尼擦了擦眼泪,扶起几乎瘫软的吴奈;丹瑞和貌波跟在后面,脚步比刚才更沉。他们都知道,不能回头,也不能停下,那些用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溪水蜿蜒向前,两岸的树木越来越密,雾气也渐渐涌了上来,带着潮湿的腥气。走了约莫一个小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山谷,谷口被浓雾笼罩,隐约能看到一块石碑。
“那是什么?”玛尼指着石碑,声音发颤。雾气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光点在闪烁,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凝结在蛛网上的水珠反射着最后一点天光,像撒了一地的钻石闪闪发光。
昂觉走上前,拨开挡路的藤蔓。石碑约莫一人高,表面爬满了墨绿色的青苔。碑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不是缅甸文,也不是中文,更像是某种古老的象形文字——笔画扭曲,像是在模仿挣扎的人形。但旁边有人用红漆写了一行缅甸文,字迹已经模糊,被雨水冲刷得只剩淡淡的印记,却能辨认出是:“死人谷,生人勿入。”
石碑下堆着一堆白骨,被雾气打湿,看着阴气森森。有的骨头上还留着啃咬的痕迹,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大型野兽撕咬过。其中一块颅骨上有个圆形的孔洞,边缘光滑,不像是自然形成,倒像是被子弹打穿的。
“我说别进来吧!”吴奈突然崩溃大哭,他指着石碑,身体抖得像筛糠,“这是有魔鬼!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我要回家……我想我娘……”他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扒着泥土,指甲缝里都塞满了湿泥,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
“闭嘴!”貌波一脚踹在吴奈腿上,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眼睛死死盯着那些白骨,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在边境混了这么多年,见过被地雷炸碎的尸体,也见过被野狗啃食的残骸,却从没见过这么阴森的地方——连空气都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吸进肺里像针扎一样疼。
玛尼抓紧了急救包,手心全是汗。她总觉得雾气里有什么东西在动,那些白骨仿佛会突然站起来,扑过来咬断他们的喉咙。她想起小时候奶奶讲过的故事,说山谷里住着“食魂鬼”,专吃迷路的人,吃得多了,骨头就会堆在谷口,变成警示的石碑。
昂觉盯着石碑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一群懦夫。”他从腰间拔出刺刀,刀身在雾气中闪着寒光,他用刀背在石碑上敲了敲,“哐当”的声响在谷口回荡,惊得几只蝙蝠从头顶的岩缝里飞了出来,黑影掠过众人头顶。“只要有这东西在,我就死不了。”他晃了晃手里的刺刀,刀刃上还沾着之前战斗留下的血渍。
他转过身,眼神扫过众人,像淬了冰:“要么跟着我找出路,要么留在这里喂狼,选吧。”
丹瑞第一个迈步,走到昂觉身边,握紧了手里的枪:“上尉去哪,我去哪。”他的手臂还在流血,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在他看来,保护昂觉不仅是命令,更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秩序。
玛尼看了看哭泣的吴奈,又看了看昂觉决绝的背影,最终咬了咬牙,和貌波一起架起吴奈:“走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想起阿月塞给她的平安符,此刻还揣在急救包里,她握住平安符,像握住一颗滚烫的心脏。
吴奈还在哭嚎,被两人半拖半拽地拉着,踉跄着走进山谷。他的哭声在雾气里扩散开,被扭曲成奇怪的回响,仿佛有无数人在谷里跟着哭。
死人谷的雾气越来越浓,将他们的身影彻底吞没。石碑上的“生人勿入”四个字,在月光偶尔穿透云层时,会短暂地露出,像一张无声的嘴,在嘲笑这些闯入者的命运。而谷外的密林里,桑坤带着十名部下,正循着狼的嚎叫,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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