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李军掏出钥匙时，灯泡“滋啦”闪了两下，昏黄的光线下，他看见家门口站着三个黑影。心猛地沉到谷底，钥匙串“当啷”掉在地上，其中串着的女儿幼儿园接送卡，卡通图案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刺眼。
“李哥，回来得挺晚啊。”豹子往前挪了半步，军绿色外套的领口沾着泥点，像是刚从什么荒郊野岭回来。他身后的铁牛像尊铁塔，阴影几乎把整个楼道堵死，虎子则揣着手，指关节在口袋里碾着什么，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李军的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楼道里的霉味混杂着对方身上的烟味和汗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涌。“你们……你们怎么在这？”他的声音发飘，目光不由自主瞟向紧闭的家门——妻子这几天回了娘家，说要找亲戚再想想办法，此刻空荡荡的屋子，连个能让他壮胆的人都没有。
豹子弯腰捡起钥匙串，捏着那张接送卡来回晃：“这是你女儿吧？照片拍得挺精神。”他拇指摩挲着卡片上的名字，突然抬手，钥匙串精准地砸在李军胸口，“开门，进去说。”
防盗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呻吟，李军刚打开手机，铁牛抢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别费那劲了。”虎子从背后顶了他一把，冰冷的金属管蹭过他脖颈——那是猎枪的枪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坐。”豹子指了指沙发，自己先大马金刀地坐下，军靴在茶几边缘磕了磕，抖落的泥屑落在妻子最喜欢的地毯上。
他从口袋掏出几张叠得整齐的纸，“啪”地拍在玻璃桌面上，欠条边缘的红泥指印在灯光下泛着暗褐色，像干涸的血。
“三天了，想好了没？”豹子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敲在李军的耳膜上。
这三天他像行尸走肉，白天在银行强装镇定，盯着保险库的指纹锁发呆，晚上就守在医院走廊，看着女儿插着输液管的小手，一遍遍在心里掂量——一边是牢底坐穿的抢劫，一边是五十万的天文数字和女儿随时可能停药的诊断书。
李军的膝盖发软，刚要坐下又被铁牛按住肩膀，被迫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豹哥，那钱……我能不能再缓缓？”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老婆回娘家借钱了，她……”
“借钱？”豹子突然笑了，从烟盒里抖出支烟，虎子立刻凑上火。火苗亮起的瞬间，李军看见他眼角的疤痕抽搐了一下，“你当我第一天出来混？你老婆跑遍了她那几个穷亲戚，最高的才借到两千块，还不够给你女儿买盒进口药。”
李军的脸“唰”地白了。他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查得清清楚楚，就像一群潜伏在暗处的狼，把他的底细扒得干干净净。“我……”他张了张嘴，“银行真的不行，保险库不是普通地方。”
“哦？怎么个不行法？”豹子吐出个烟圈，烟雾慢慢散开，“你说说，让我也死个心。”
“红外报警系统，六面墙全是感应区，只要有活物经过就会触发警报，市局指挥中心那边三十秒内准能收到信号。”李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还有指纹锁，必须是副行长以上的权限才能打开，我只是个普通职员，根本碰不到……”
“普通职员？”豹子突然前倾身体，烟灰掉在欠条上，“普通职员能知道下周保险库要进珠宝公司的货？普通职员能在监控室待几个小时不被赶出来？”他突然提高音量，一巴掌拍在茶几上，玻璃杯震得叮当响，“李军，别跟我装孙子！你是内部人，总有办法绕开那些破玩意儿——密码、备用钥匙、管理员权限……你比我清楚！”
铁牛的手突然加重力道，李军的肩膀传来钻心的疼，他踉跄着差点跪倒，虎子顺势用猎枪抵住他后腰：“跟豹哥废话什么？直接把他女儿从医院带过来，看他干不干！”
“别碰我女儿！”李军猛地挣扎起来，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她还在化疗，经不起折腾！”
“那就乖乖听话。”豹子把烟摁在烟灰缸里，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我们取走那批货，你的五十万欠条一笔勾销，再给你二十万，足够你女儿在特护病房住半年。”他顿了顿，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拍在李军面前——那是女儿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小脸红扑扑的像是在发烧，“这是昨天拍的，听说又吐了血，医生说再凑不齐钱，下周就得转普通病房。”
李军的手指抖得厉害，刚碰到照片就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他这三天白天故意不去医院，就是怕看见女儿那双清澈的眼睛——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答应这荒唐的事，又怕自己坚持不住，让女儿失去最后的希望。
“我真的……真的没办法。”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指纹锁有活体检测，假指纹根本没用，红外报警是和市局联网的，就算关了本地主机，指挥中心那边还是会报警……”
“这些不用你操心。”豹子打断他，“我们有炸药、你只要关掉监控和报警系统就行了，到时候炸开保险库的门。我们已经打听过了，你们分行保险库的门没总行的结实，只要关掉报警系统那些警报就是摆设。”
李军盯着那些工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对方连这些细节都算计好了，根本没给他留退路。
“我……我要是被抓住了，这辈子就完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在跟自己说话，“我女儿不能没有爸爸……”
“你现在还有得选吗？”虎子突然把猎枪往地上一顿，枪托砸在瓷砖上发出闷响，“要么帮我们干，拿钱救你女儿；要么现在就等着高利贷上门，到时候你女儿在哪个病房，你都未必能见到！”他突然凑近，呼吸喷在李军耳边，“我们连你女儿病房的护工都打点好了，她每天吃什么药，几点睡觉，我们比你清楚。你要是敢耍花样……”
“够了。”豹子抬手制止虎子，目光落在李军惨白的脸上，“给你最后一天时间。明天这个点，我来听你答复。”他站起身，理了理外套，“对了，别想着报警。你现在去警局，说有人胁迫你抢劫银行，你猜警察信你，还是信这张有你指印的五十万欠条？”
铁牛松开手时，李军的肩膀已经青了一大块。他瘫坐在地上，看着三人鱼贯而出，防盗门“砰”地关上，震得墙上的结婚照晃了晃。照片上的妻子笑得眉眼弯弯，那时她刚怀孕三个月，他还在憧憬着一家三口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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