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政府军据点的木质结构在暴雨中发出吱呀的呻吟,混合着俘虏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像一把钝锯反复拉扯着昂觉的神经。
他蜷缩在暗窖深处,潮湿的泥土从头顶缝隙簌簌落下,砸在他汗湿的军装上。
曾经用来藏匿走私毒品的暗窖,此刻却成了一口只能听见死亡的活棺材。
“说!昂觉那狗崽子藏在哪?!”桑坤的咆哮声穿透窖口的木板,带着恐怖的戾气。紧接着是骨头被钝器敲碎的闷响,某个俘虏的哀嚎骤然拔高,又像被掐断的芦苇般戛然而止。
昂觉死死咬住拳头,尝到了血腥味——他认得那声音,是机枪手,昨天还笑着给他递过缅甸雪茄。
军靴碾过血泊的声音、火把灼烧皮肉的噼啪声、反政府军士兵的哄笑与咒骂……这些声音像毒蛇,顺着木板的缝隙钻进暗窖,缠绕住他的喉咙。
他能想象出外面的景象:被砍断的手指泡在雨水里,烧焦的躯体冒着黑烟,医护兵玛尼大概又在呕吐,她那双总是带着悲悯的眼睛,此刻该盛满了怎样的恐惧?
但他不能出去。怀中的笔记本记着武器交易和毒品走私网络,一旦落入桑坤手里,政府军的威信和父亲的仕途将荡然无存,他是副司令的独子,桑坤恨他父亲入骨,落到那群疯子手里,只会比那些俘虏死得更惨。
又一名俘虏的惨叫变成绝望的求饶,随即被枪声终结。昂觉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数着枪声,已经是第七个了。
据点里的守军本就不多,现在恐怕只剩下被打散的零星几人。桑坤审问不出结果,迟早会下令全面搜查——暗窖的入口虽然隐蔽,但只要有人仔细翻找,立刻就会暴露。
他摸了摸手上的伤口,刚才战斗时被铁皮划伤了,血已经浸透了绷带,在泥地上洇出暗红的痕迹。
疼痛让他保持着清醒,目光扫过暗窖的四壁,突然定格在仓库的方向。记忆像闪电般划过脑海:仓库后门的雨棚下,停着一辆四驱军用卡车,是上周刚调过来的补给车,钥匙应该还插在驾驶座的储物格里——负责后勤的中士总爱把钥匙藏在那里。
军车离暗窖不到五十米,中间只隔着两座营房和一片被炮火炸得半塌的军械库。现在桑坤的人都围在操场那边取乐,防守必然松懈,这是唯一的机会。
昂觉深吸一口气,掀开盖在头顶的木板,暴雨瞬间浇了他满头满脸。他弓着身子钻出藤蔓,雨水混着泥水流进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仓库的阴影像巨大的披风裹住他,他贴着断墙挪动,每一步都踩在积水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操场的方向传来桑坤暴怒的吼声,似乎又有人被折磨得昏死过去。反政府军士兵的哄笑声此起彼伏,没人注意到仓库阴影里闪过的身影。昂觉摸到军械库的断壁后,探出头观察——两座营房之间的空地上,只有两个端着枪的哨兵靠在墙角抽烟,帽子遮住了他们的大半张脸,眼神涣散地望着雨幕。
他正盘算着如何绕过去,身后突然传来草叶摩擦的轻响。昂觉猛地转身,手指扣住腰间的配枪,却在看清来人时松了口气——是丹瑞,他的贴身护卫,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刺刀还别在腰间,眼神锐利如鹰。
“上尉!”丹瑞压低声音,快步靠过来,“我找了你十分钟!”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刚才在营房后面看到两个反政府军,被我用刺刀解决了,貌波和吴奈在树林里等着,我们正想找机会……”
“军车。”昂觉打断他,指向仓库后门的方向,“去开车,能逃出去。”
丹瑞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那两个哨兵……”
“我去引开他们,”昂觉摸出两枚手榴弹,拔掉保险栓握在手里,“数到三,你带着他们往军车那边冲。”
话音刚落,树林里又钻出两个身影。貌波提着一把机枪;吴奈跟在他身后,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攥着一把步枪。看到昂觉,两人都愣住了,随即快步跑过来。
“上尉还活着!”貌波低呼,声音里带着惊喜,“吴奈刚才差点吓破胆,我说您肯定没事……”
“闭嘴,”昂觉瞪了他一眼,“听我命令,丹瑞带你们去仓库后门的军车,我引开哨兵,动作要快,现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俘虏那边。”
吴奈的牙齿打着颤:“可……可是外面全是敌人……”
“不想死就照做!”昂觉厉声喝道,看了眼俘虏营的方向,那里的惨叫渐渐稀疏,“没时间了,准备——”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断壁后冲出,朝着两个哨兵的方向扔出一枚手榴弹。“轰隆”一声闷响,爆炸的火光瞬间照亮雨幕,两个哨兵惊得跳起来,下意识地朝爆炸方向举起枪。
“快!”昂觉低吼一声,自己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故意踩在积水里发出声响。
丹瑞立刻拽着貌波和吴奈冲了出去。三人弓着身子,像猎豹般穿过营房之间的空地。哨兵被昂觉吸引,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雨水模糊了视线,他们能听到桑坤的人在远处呼喊着“有动静”,脚步声正朝着爆炸点聚集。
“快到了!”丹瑞指着仓库后门,雨棚下果然停着一辆绿色的军用卡车,车头在暴雨中泛着冷光。就在这时,吴奈脚下一滑,摔在泥地里,步枪“啪嗒”一声掉在水洼里。
“该死!”貌波低骂一声,弯腰去扶他。丹瑞回头看了眼,俘虏营方向已经有人影朝这边移动,急忙道:“别管枪了,快上车!”
三人跌跌撞撞跑到卡车旁,丹瑞拉开车门,果然在驾驶座的储物格里摸到了钥匙。他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就听到旁边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医疗室的方向,一扇窗户突然被撞开,玛尼抱着急救包跌了出来,脚边散落着几个摔碎的药瓶,白色的药片混着雨水滚了一地。
她显然是听到了动静想逃跑,却不小心打翻了药架。昂觉正好从医疗室门口跑过,看到玛尼被这变故惊得呆立当场,立刻喊道:“玛尼!过来!”
玛尼回过神,看到昂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抱着急救包朝卡车跑来。但药瓶碎裂的声音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反政府军,一个端着枪的士兵从营房拐角冲出来,正好撞见奔跑的玛尼,厉声喝道:“站住!”
枪声骤然响起,子弹擦着玛尼的耳边飞过,打在卡车的铁皮上,发出刺耳的噼啪声。
“快上车!”丹瑞已经发动了卡车,引擎的轰鸣在暴雨中格外响亮。他探身抓起吴奈掉在地上的步枪,对着那名士兵扣动扳机。子弹穿透雨幕,击中士兵的肩膀,那人惨叫着倒下。
但这枪声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俘虏营方向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桑坤的吼声越来越近:“在那边!抓住他们!”
玛尼扑上卡车踏板,吴奈伸手把她拽了上来。昂觉也冲到车后,抓住栏杆翻身跳上货箱。“开车!”他大吼道。
丹瑞猛踩油门,卡车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咆哮着冲破雨棚,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两米多高的水花。车后传来密集的枪声,子弹“嗖嗖”地打在货箱板上,留下一个个孔洞。
昂觉趴在货箱里,透过缝隙看到桑坤站在据点门口,举着步枪朝卡车射击,雨水顺着他狰狞的脸颊滑落,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据点的灯光越来越远,卡车冲进了茫茫雨夜中的树林,轮胎碾过树枝发出噼啪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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