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时光里景区化妆间的镜子擦得锃亮，边框镶的水钻被顶灯照得晃眼，童小夏对着镜子龇牙咧嘴活动表情，化妆师刚扑的蜜粉簌簌往下掉。
“我就说这妆化得也太浓了吧。”说着童小夏拿起粉扑反将自己脸上的妆擦去些。
“白芨姐姐，洛冰呢？牡丹花神洛冰呢？你快说啊！后来他怎么样了？”她扒着镜子边缘猛回头，发尾的卷儿扫过脸颊。
“哦，对了，还有我那日被雷劈进入冲动，穿越到的是唐朝对吗？我见到的你叫什么沈灼灼华的，那是你第几世啊？”童小夏对于这个突然降临到自己身边的百花仙子仙魂充满好奇。
空气里飘来一阵冷香，白芨的声音裹着碎冰似的凉意。
白芨：“沈灼华。。。那是我谪仙后的第二十二世，也是……最疼的一世。”
她的指尖拂过童小夏鬓角，银质发钗上的珍珠突然沁出层薄霜，像谁把三九天的寒气锁进了珠贝里。
童小夏看着此刻的白芨眼睛里闪烁着银光，跟随着白芨进入了那一世沈灼华。。。那一世的牡丹花妖——洛冰。。。那一世盛唐。。。
唐，长安城郊。
法场的血腥味混着初春的风沙，往人肺里钻。
寒风卷着尘土，吹得刑场周围的旗帜猎猎作响。沈家父子三人戴着沉重的枷锁，跪在冰冷的断头台上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枷索勒得颈骨咯吱响，沈父花白的胡子沾着血沫，却梗着脖子瞪着日头——那轮太阳惨白惨白的，像块浸了血的裹尸布。
“犯官沈如海父子三人！”监斩官把令牌往地上猛砸，檀木牌子裂成两半，“谋逆欺君！贪赃枉法！三司会审定谳！圣上钦批——斩立决！”
“时辰到——阴阳分判，今日引颈伏法，以正朝纲！行刑！”
“爹！“
“大哥！“
沈家公子的哭喊声被刀光斩断。
三声脆响，三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黄土。
刽子手的鬼头刀在日头下划出道冷光，三颗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血珠子溅在青石板上，瞬间凝成暗红的冰碴。
斜对面的茶楼上，裴炎正捏着青瓷杯的手指泛白，杯沿映出他眼底翻涌的黑。
他看着那三颗在雪地里抽搐的脑袋，忽然勾了勾唇角，笑意比刀锋还寒——“这沈老头到死都不知道，他通敌的证据，是自己亲手塞给御史台的。”
“沈氏余孽听着！”传旨太监的尖嗓子被风撕得破破烂烂，“尔等父兄通敌叛国，本该株连九族！圣上开恩留尔等贱命，发往北疆苦寒地！永世不得回京！敢有半句怨言，当场杖毙！”
囚房里的沈氏一门女眷未从悲伤中醒来，便被押差推搡着发配边关，即刻启程！
荒蛮的野路上，鹅毛大雪把天地搅成了一锅白粥。
沈家女眷的囚服早冻成了冰壳，每走一步都咔嚓响，像骨头在磨。
沈灼华的脸被冻裂了，血痂粘在嘴角，她偷偷摸了摸腰间——那暖玉还在，是娘塞给她的，说是沈家的根，就剩这点念想了。
官差的鞭子“啪”地抽在雪地上，溅起的雪沫子打在沈母脸上。
老太太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鬓角的银钗掉在雪地里，瞬间被新雪埋了半截。
沈母栽倒在雪地里，膝盖撞在石头上，“咔嚓”一声脆响。
“娘！”沈灼华扑过去，冻裂的手掌按在娘腿上，只摸到一片滚烫的黏糊——血正从囚服里往外渗，在雪地上洇出朵妖异的花。
“娘！”沈梦华尖叫着去扶，却被官差一脚踹在膝盖后窝，“嗷”地一声跪进雪堆里。
沈梦华：“娘”
沈灼华：“娘，你怎么样？”
沈母：“我的腿，怕是已经废了。”
官差甲：“快点走，快点。。。
沈灼华：“娘，我来背你。等到了前面驿站咱们就可以找大夫了。”
官差甲：“少在这装。”
说着官差甲就给了背着沈母的沈灼华狠狠的一鞭，沈灼华和沈母双双倒地。
沈灼华猛地转头，眼里的光比雪还冷：“你敢再动我娘试试！”
官差甲嗤笑一声，皮鞭卷着风抽过来：“小贱蹄子还敢炸毛？”
官差甲：“你们还以为自己是高官女眷，京中贵妇、贵女吗？还找大夫，哈哈哈。可笑。。。”
鞭子抽在沈灼华背上，棉絮混着血珠飞出来。她没躲，硬生生受了这一下，脊梁挺得像根标枪。
虎落平阳被犬欺，倒在地上的沈灼华愤怒的看着眼下四五名押解官差对他们狂笑讥讽、责难的嘴脸。
沈灼华目光如刃：“我沈家虽败，亦非尔等贱役可欺！你们不过是踩着犯人家眷立威的跳梁小丑，今日耀武扬威，明日难保不会因几分酒气冲撞上官。你且记着——落架的凤凰啄起蝼蚁，可比豺狼更利！”
沈灼华显然是傲骨铮铮的宰相之长女。
官差甲：“哟呵。。。瞧见没有。不愧是宰相之女啊。就是不一般。”
官差乙：“是啊。。。还落架的凤凰呢。哈哈哈。”
此时，沈灼华已然发现眼前的几名官差的眼神一直上下打量着姐姐沈梦华，他们的嘴脸满是淫秽的污浊。
官差甲怪笑着搓手，眼睛在沈梦华身上溜来溜去，像饿狼盯着肥肉。
官差甲：“兄弟们，你们想不想尝尝这两只落架凤凰的滋味啊。这宰相家的小姐，滋味肯定比窑姐儿强吧？”
一众官差已经色眯眯得朝着沈家姊妹靠近。
沈灼华虽然傲骨，但也害怕得退后，沈母赶忙紧紧护住沈梦华。
沈母：“梦华。。。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胆敢对我们母女三人无礼，我即刻咬舌自尽！届时朝廷追查下来，你们不仅要背上逼死钦犯的罪名，连你妻儿老小都得跟着陪葬！”
△可显然这对官差们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们已然围上前，拖拽沈灼华、梦华姊妹。
沈灼华：“滚开，你们。。。给我滚开。”
哄笑声里，沈灼华死死抓住沈母的手——老太太的手冰得像块铁，指甲缝里还嵌着路上磨的血泥。
沈灼华：“滚开，你们。。。给我滚开。”
沈母咳着血沫，枯瘦的手指攥住女儿的腕子，“灼华……梦华……快跑……”
“跑？往哪跑？”官差甲的皮鞭抽在沈灼华背上，“这荒山野岭的，跑出去喂狼吗？”
沈灼华被抽得趴在娘身上，雪灌进领口，冻得骨头缝都疼。
沈灼华躲避着拼命朝前逃跑。
沈梦华则被两名官差从沈母那拖拽到几米远。
沈母：“梦华。。。”
沈梦华：“娘。。。”
沈灼华：“姐姐。。。”
沈梦华：“畜牲！我便是死，也要拉你垫背！你们这些腌臜狗东西，今日若敢动我，他日就算做鬼，也定要夜夜索你命！”
沈梦华拼命挣扎。
沈灼华抬起头，正见那几个官差正围着姐姐笑，眼睛里的光绿油油的，像盯着猎物的野狗。
“我沈家就算落了架，”沈母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味，“也不是你们能啃的！今日你们敢动我们一根头发，他日——”
“他日个屁！”官差乙一脚踹在沈母心口，老太太像片叶子似的飞出去，“老虔婆还敢放狠话？”
沈灼华眼睁睁看着娘的头磕在石头上，血顺着石缝往下流，在雪地里画出道红蛇。
“娘——！”
她突然爆发出力气，一口咬在官差甲的手腕上，狠狠撕下块肉来。血腥味呛得她直咳嗽，趁对方惨叫的功夫，她扑过去抓起掉在地上的佩刀。
沈灼华先是对准两名押差，后是将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沈灼华：“你们这些杂碎，想从我们姐妹身上讨便宜，先掂量自己有没有扛住诛灭九族的命！”
几名官差怕真出了什么事，也一时愣住，停住了手。
官差乙：（小声和官差甲嘀咕）“别真的闹出了人命，咱们不好交差啊。
沈梦华赶忙跑到沈母和沈灼华身后。
此刻，沈灼华举着官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凌烈的和眼前的几名官差对抗。
沈灼华虽然愤慨的用自己做要挟，但她心中深知此招根本不能就能震慑住眼前几名官差。
官差甲：“哼！这荒郊野岭的，病死、累死、被野兽叼走，谁能知道？不过是罪臣家眷，更何况沈如海父子已被砍了头。任凭这娘们儿三人还能把天给重新翻过来不成。我还没有尝过这宰相之女的味道。哥儿几个。就别客气了。”
沈灼华：“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面对扑面围上来的官差，沈灼华转身，对着姐姐的手镣和脚镣砍开。
沈灼华：“姐姐，快跑。”
在沈灼华的掩护之下，沈梦华快步逃跑，两名官差即刻上前追赶。
沈灼华挥动着官刀保护着沈母，一时三名官差也未能即刻近身。
只是沈灼华的刀很快就被官差们打掉。
沈母为了保护沈灼华拼劲全力上前想要撞开官差，岂料却在拉扯碰撞中被某官差一脚踢晕。
沈灼华：“娘。。。”
沈母口吐鲜血惨死，沈灼华却被被两名官差拖到路边，对其上下其手。
沈灼华：“娘。。。娘。。。”
那边沈梦华也被两名官差抓到，按到在地被撕扯掉衣裳。
沈灼华看见姐姐的襦裙被撕开，白生生的胳膊在雪地里晃得刺眼。
就在这时，一阵黑风卷过雪地。
“砰！砰！”
两道黑影倒飞出去，是对沈灼华动手的官差。
裴炎不知何时出现在雪中，玄色衣袍在风雪里翻飞，他手起刀落，瞬间抹了那两名官差的脖子，鲜血喷溅在白雪上，像绽开了两朵妖异的红梅。
小解归来的官差刚转身，就被裴炎反手刺穿喉咙。
他又飞身到沈梦华那边，剑光闪过，两名施暴的官差已倒地毙命。
不过瞬息，五名官差尽数伏诛。血咕嘟咕嘟往雪地里渗。
沈灼华赶忙跑到沈母身边，抱起晕厥的沈母。
沈灼华：“娘，娘。。。你醒醒。。。娘。。。”
直到裴炎把沈梦华抱过来，沈灼华才看清姐姐的脸——嘴角凝着暗红的血，眼睛瞪得圆圆的，她死不瞑目。
“她咬舌自尽了。”裴炎的声音很低，带着种说不出的味道。
沈灼华扑过去抱住姐姐冰冷的身体，眼泪混着雪水往嘴里灌，又苦又涩。
“姐姐——！”沈灼华抱着姐妹俩的尸体在雪地里哭得撕心裂肺。风雪卷着她的哭声，在荒野上回荡，凄楚得让人心头发紧。
景区化妆间里，童小夏“啪”地把口红拍在桌上，假睫毛差点瞪掉：“我靠！那帮人渣，太坏了。”
童小夏：“沈灼华是你下凡之后的第几世啊？当日救你的可是牡丹花神洛冰？”
白芨摇摇头，她的仙影在镜子里晃了晃，发钗上的珍珠突然滴下颗水珠，在粉底盒里砸出个小坑。
童小夏：“那，如此劫难洛冰在哪里？不是说他一直在守护着你吗？”
白芨：“沈灼华已是我下凡的第二十二世，而洛冰作为牡丹花花神也已经受满二十一世戒惩。”
她的声音里裹着雪粒。“只要他肯回天宫，就能重列仙班。”
童小夏：“所以，他回天庭了？那当日救沈灼华的人是谁？”
白芨：“当日救下我的是裴炎，乃是“蚀月蛇”所化。”
童小夏：“啊？“蚀月蛇”怎么会是他？”
“那洛冰呢？为啥不回来？他真的回天宫了？”童小夏继续迫不及待的追问。
“没有。”白芨的指尖划过镜子，镜面上立刻凝出层白霜，“洛冰选择了再次违抗天庭懿旨。他为了守护我，他用百花朝露的灵力在小蓬莱立了门户，想等我历完劫再带我一起回百花园。可谁知道……”
她顿了顿，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在一次躲避天兵追捕时，他被二郎神的三尖两刃刀扫中，不仅仙骨受损，连记忆都被封印了。”
“所以那一世，”童小夏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根本不记得你？”
白芨没说话，只是镜子里的霜花突然化成了血红色，像极了沈灼华最后看见的，姐姐沈孟华嘴角的那抹红。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谁把那年的雪，搬进了这炎夏的的化妆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