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府里的小厨房炊烟袅袅。
岳峰撸起靛青长衫的袖子，亲自在灶台前切笋片；柳如烟挽着凤仙花色的围裙，掌勺翻炒，锅铲翻飞像舞剑。小环打下手，洗菜、递盘，眉眼间终于浮出久违的笑。小薇、小倩、小影三个姑娘围着灶台叽叽喳喳——“公子，这锅糖醋里脊得多一勺糖！”
“如烟姐，辣椒别放太多，小环刚说想吃清淡的。”
“小影你闭嘴，你上次把盐当糖差点齁死我们！”笑声、油爆声、柴火爆裂声混在一起，像一曲热闹的《太平小调》。不多时，八仙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清蒸鲈鱼、糖醋里脊、酒酿圆子、桂花糯米藕，还有一大盆奶白的鲫鱼豆腐汤——汤面撒了点嫩绿的葱花，像雪地里开的小梅。岳峰举起酒盏，朗声道：
“这段日子大家辛苦了，今日不谈恩怨，只论锅勺。来，先干一杯，敬我们自己还活着，也敬……”
他看了一眼小环，声音放柔，“敬那些替我们负重的人。”小环眼眶微红，却咧嘴笑得最响，举杯一碰：“敬未来！”烛火摇曳，杯盏相碰，菜香混着酒香。窗外初雪未化，窗内暖雾蒸腾。这一刻，没有毒仙、没有刺客，只有锅铲与碗筷奏出的“平安”二字。
布库房里炭火通红，十几个少年侍卫赤膊对摔，吆喝声此起彼伏。康熙把韦小宝一个背摔按倒在软垫上，却未用全力，笑着喘气道：“小桂子，十年了，骨头还是这么滑，一点没变！”韦小宝被压得龇牙咧嘴，挠着后脑勺坐起来：“皇上龙马精神，奴才这身老骨头可快散架了。”两人盘腿坐在垫子上，汗气蒸腾。康熙接过太监递来的热毛巾，随手扔给韦小宝一块，语气忽然低下来：“这回投毒牵出鳌拜旧案，朕心里堵得慌。那些忠臣……终究是因朕年少无力，才被鳌拜假传圣旨、满门抄斩。”韦小宝擦着汗，凑近低声道：“皇上，那时候鳌拜一手遮天，连先帝遗诏都敢改。您才十几岁，能保住龙椅已是不易。冤魂要算帐，也该找鳌拜，怎么也赖不到您头上。”康熙苦笑，拍了拍韦小宝的肩：“你这滑头，专会拣朕爱听的说。可朕终究是他们的君父，这份债，总得还。”韦小宝眨眨眼，半真半假地叹气：“那就还！等天下大赦、冤案昭雪，奴才陪您一块去苏克萨哈坟前上柱香，再踢两脚鳌拜的跪像，出出气！”康熙被他逗得展颜，一拳锤在他胸口：“成！到时候你踢左脚，朕踢右脚！”两人相视大笑，布库房里的少年侍卫们也跟着哄笑起来。汗味与炭火气混在一起，倒把方才那点沉重冲淡了七八分。
布库房里的炭火噼啪炸响，像给这场君臣对峙打着节拍。
康熙拿汗巾抹了把脸，似笑非笑地开口：“小桂子，若当年你没去天地会当那香主，如今咱们说不定就是刀兵相见的敌人。”韦小宝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仍堆着惯有的嘻笑：“皇上明鉴，奴才在天地会挂名是挂名，可从没动过您一根汗毛。真要杀我，也得先问问我这双膝盖答不答应。”康熙把汗巾往旁边一扔，目光陡然锋利：“那朕现在让你端掉天地会，你怎么说？”韦小宝扑通跪下，干脆利落：“那您还是把奴才脑袋砍了吧。天地会里多是草莽兄弟，真要血洗，奴才下不去手。”“就知道你会这么答。”康熙哼了一声，却伸手把他拽起来，“若不是这些年你暗地里护着朕，你这几颗脑袋早搬家了。”说着，康熙拍了拍韦小宝肩膀，语气缓下来：“朕给你条活路——三个月内，说服天地会众人归顺。愿意留下的，入军籍；想走的，发盘缠。别再让朕听见‘反清复明’四个字。”韦小宝心里飞快盘算：会里确实有不少人已对“反清”心灰意冷，若能换一条生路，未必不肯。他当即叩首：“奴才领旨！三个月办不成，您再把奴才脑袋当球踢。”康熙笑骂一句：“滚吧，少在这儿耍嘴皮子。三个月后，朕要在乾清宫听你报捷，不是听你报丧。”韦小宝爬起身，倒退三步，转身时心里暗叹：
“兄弟们，这回不是造反，是讨活路——但愿你们肯给我这个面子。”
傍晚的京城街头，灯笼刚亮，雪还没化干净。
韦小宝从宫里出来，正想着三个月的差事怎么张嘴，就撞见双儿和沐剑屏提着菜篮子在路口等他。双儿一抬头，眼睛立刻弯成月牙：“相公！”韦小宝大喜过望，冲过去一手一个把俩人搂个满怀，左亲一口右亲一口，嘴里还嚷着：“我的小姑奶奶，可想死我了！”沐剑屏被他闹得脸红，轻轻捶他：“大马路上呢，别没个正形！”三人正腻歪着，苏荃、建宁、曾柔、方怡也笑吟吟地从街角转出来——原来她们估摸着时辰，一起来接他回家。韦小宝一看这阵仗，乐得嘴都合不拢：“好家伙，七仙女下凡接我，今晚得摆个团圆宴！”路过岳峰府时，府里灯火通明。岳峰听见外头嘻嘻哈哈，亲自迎了出来，手里还拎着锅铲：“哟，韦爵爷这是带全堂娘子巡街呢？”韦小宝大笑：“巡什么街，巡到你府上来蹭饭！快把你家新酿的桂花酒搬出来，咱们不醉不归！”岳峰也笑：“成！正好如烟和小环在厨房试新菜，再添几双筷子的事。”说着侧身让众人进府。府里顿时热闹起来，笑声、锅铲声、酒香混作一团。韦小宝揽着岳小宝（岳峰打趣自封的“韦小宝二号”）肩膀，悄声嘀咕：“兄弟，三个月后我要是没把天地会那帮老哥们劝回来，你就替我收尸，顺便把我家七位娘子照看好！”岳峰笑着踢他一脚：“少乌鸦嘴，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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