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闻秘境很大,几十年间,屡遭修士洗劫,虽然进来时不抱多大希望,可转眼看来收获颇丰,许多珍植灵药都收入囊中。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也幸亏自己先人一步,不用与后面那批人争得头破血流。
与其将心血继续留在这里荒芜,人人皆可踏足取之,不若收回发挥更大的作用。
路簪割破指尖,鲜血缓缓渗进地底,轻风过,稍带荒木,大雾散尽,惊去雀鸟。
血滴汇成细丝,似游鱼凫向远处,稍歇,只见四面八方还携着泥土的各种灵药灵草跟开了灵智般听话朝路簪不断靠近聚拢。
路簪又顺势将一些此前布置用来捉弄人小机关给解除了。
原本还以为已经衍生出了什么可怖阵法,或者该有前者破解了,没想到还是她以前设下玩闹小把戏,依阵法内堆陈的骸骨看,也并不见得有人了破阵。
“不是,堂堂无闻秘境,遍地是宝,怎么咱们一来连坨鸟屎都没有啊?”
“当真是奇了怪了,不仅如此,干净得像被强盗搜刮洗劫了一样,连什么幻境杀阵都没碰着。”
越来越多修士发现了,进秘境半晌,越走越深,除了一地无用荒草,竟连个毛都没有。
此前有过数次秘境之行的修士同样摸不着头脑,若照以往,三步一灵草,五步一珍稀,而今日除了荒草只剩接连的荒草。
个个小心翼翼摸索得满头大汗,处处谨慎小心反倒成了笑话。
“嘶!”这灵光一闪的语气,“难道是那女子?”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
“她连外面禁制都能解得轻而易举,洗劫些灵草恐怕更不在话下吧!”
“死道友还不死贫道呢!这秘境又不是她家的,岂能容她一介女流独占!简直白白浪费!暴殄天物!”
“就是,咱们辛辛苦苦闯着这么一遭,让她给比下去了那还得了?”
“这也太离谱了,跟母蝗虫过境似的!”
一些个大有要“讨伐”路簪的声音层出不穷,巨树荫蔽之下,路簪可是听得真切。
不过是寻累了歇歇脚,倒让她听见了这么一番眼红手痒的话。
可叹,如今都是些什么杂碎当道。
就凭这群杂碎,若去了那个地方,只怕光是看看都能吓得屁滚尿流了。
提及那地方,她总不寒而栗。
神思游离,不禁红了眼。
那是被尘封的遍地皑皑的世界,仅仅是纷纷扬扬的雪花都让她难以招架,都没来得及惊叹世界之外的稀奇,又是一片血海。
霎时,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
这么多年了,有道身影,颀长挺拔,像鬼魅又似谪仙,与雪融作一体的白发在她记忆里日久弥新。
“你不该回来。”
等身体回暖,有了意识时,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飘远的思绪被一阵惊呼收回,没等路簪弄清,一阵没来由的慌乱嘲哳使得她不得不凝神观察。
刚刚还在趾高气扬集体声讨她的修士们现下四散奔逃,个个满头大汗跟撞鬼似的,面无人色,慌不择路。
顺势瞧去,似无形之力碾压而来,翻涌着的浊浪般,所过之处可谓血肉横飞,卷泥带土,还伴随凄厉惨叫……
“天老爷!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很强的邪气直扑面门,与其说是邪气不如说是怨灵之气,看似缓慢,实则快得匪夷所思,紧贴着地面袭来。
路簪难得哽咽,本来借着自己的血将从前的小把戏给解了方便自己,没想到意外唤醒了这“排山倒海”一般的怨灵。
无数张破碎却依稀残留着她熟悉又刻骨的面容渐渐浮现,哀嚎着,吞噬路径上的一切生机。
这些她可真惹不起,大多数是她的长辈或者师兄姐,许是嗅到熟悉味道,不得安宁了。
路簪心中愧疚难捱,是对过往无能为力的刺痛,更不免胆寒。
念头一转,反正都寻得差不多了,不如先走一步!
心中默念,祖宗们好生安息吧,她真的不是有意搅扰的!
她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足尖猛地一点地面,身体借力如同失去了所有重量,又似被强弓射出的利箭,须臾便掠过所有人。
“!”
“是她!”
“哎呦你这小贱人,还好意思出现,秘境是你家药园子吗?连个屁都不给留!”
跟刮地三尺的母蝗虫似的。
“如此贪得无厌,独占机缘,就不怕道心蒙尘,天劫之下魂飞魄散吗?!”
“分润些许与同道,结个善缘岂不美哉?呸!自私自利!”
“都怪她!要不是她把好东西都搜刮干净了,灵气稀薄,我等怎会如此虚弱,连跑都跑不快,简直等同谋财害命。”
都死到临头了,这群杂碎竟有闲工夫将罪责归咎于她还骂个狗血淋头。
“都小命难保了,省点力气吧。”路簪这话是实话,可在众多修士看来全然只有嘲讽。
刺得他们心头火起,又无力反驳,只能朝奔逃中的路簪投怨毒的眼神。
然而,所有尘嚣和怨怼都瞬间卡在喉咙。
本远遁于众人之前的路簪蓦地立身僵滞原地,上下起伏的肩背昭示着她呼吸的急促和紊乱。
“怎么停了?”有修士嘶哑喊出声,带着不解。
这母蝗虫方才还不是游刃有余吗?
身后翻涌不息便罢了,只见前方去路也是同样“曲折”。
阴沉的天下沉泥滚滚,无数张七零八碎的脸凑不齐一张完整的,你争我赶,争先恐后的相互簇拥,隆隆逼近。
混着无尽苦痛和怨恨的呜咽,嘶气从骨子里渗出来。
彻底堵死了前面的每步路。
“搞前后夹击啊。”她喃喃自语,“连口气儿都不让喘?”
路簪余光只在惊蛰身上,轻声道了句,“棘手哦。”
惊蛰受过重创,少打搅他为好,等回去将祝融石给融了,或许有助益。
额角鬓边汗水如淌河,前辈,师兄姐弟们,可能要对不住你们了……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大家别慌,赶紧结阵!”
他们人多,灵力足,轮番替换着来,结下屏障阻挡个一时半刻的肯定是绰绰有余。
这怨灵肆虐毫无征兆,不至于时时如此。便同那洪水猛兽一样,即使恣虐却也转瞬即逝。
要做的不过是磨,同时间磨,同灵力磨同那怨灵磨。
此时倒是出奇的齐心,人人翻指结印,祭法伺器,一道恢宏镌满符文的光屏隐隐生出。
其中有人不断朝着路簪方向暗使眼色,明明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此刻竟前所未有的默契。
至少在针对路簪这一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