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它正随着石壁渗出的血字微微颤动。鼻血滴在手背上,温热黏稠,我没擦。老耿躺在石台上,呼吸浅得几乎摸不到,裴雨桐蹲在他旁边,手指悬在命钉印记上方,没再碰。阿骁靠在通道口,军刀横在身前,雷管握得死紧,嘴边还沾着巧克力的糖霜,像是刚才那一口还没咽下去。
残页在我战术马甲内侧贴着胸口,被体温一点点焐热。
我知道不能再拖了。金手指已经开始抽搐,每一次闪回都像有人拿凿子往我脑仁里敲钉子。可如果现在不看,等戌时一到,我们所有人——包括我——可能都会变成墙上那行血字的注脚。
我把残页抽出来,指尖刚触到纸面,眼前就炸开一道重影。
北宋的秘葬师跪在地宫中央,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册子,嘴里念着:“七日轮回,命格可易。”他身后七具人形被青铜锁链缠住,头颅低垂,身上穿着现代考古队的制服。
画面断。
我喘了口气,耳鸣像铁片刮锅底,手一抖,残页差点掉进黑水里。裴雨桐眼疾手快捞了一把,没说话,只是把纸页递回我手里,眼神沉得不像她。
我咬了下舌尖,把残页压回马甲内侧,用体温继续唤醒那些隐去的字迹。几分钟后,纸面开始发烫,墨色边缘泛出暗红,新的文字浮了出来:
“借命之道,以真身封地脉,伪形代世间,七日轮回,命格可易。”
下面还画着七具人形图示,男女人数各半,标注写着:“童男七,童女七,守陵血脉为引。”
我脑子“嗡”了一下。
不是泛指。是实数。
每一代守陵人,必须献祭七对子女,作为“借命”的引子。而我,是沈氏第七代唯一活下来的后代。童尸阵上那句“沈氏七代守陵,皆为祭品”,不是诅咒,是记录。
我抬头看向老耿。他命钉印记还在皮下搏动,频率和刚才血烟的脉动一致。他替阿骁挡箭,差点死,结果活了下来。不是侥幸。
他是“借”来的命。
我正要开口,地面突然裂开。
一道细缝从石台边缘蔓延出去,黑水从底下喷涌而出,带着一股陈年棺木泡在水里的味道。阿骁立刻横刀挡在我们前面,裴雨桐一把将老耿往里拖。黑水越涌越多,最后在空地上聚成一小片水洼。
然后,尸体浮了上来。
七具。
穿着和我们一模一样的考古队制服,脸也一模一样。
第一具是陈砚舟,双眼闭着,皮肤泛青,右手紧握一块青铜牌,指甲缝里嵌着机械义眼的碎片。第二具是阿骁,左肩伤口完好如初,胸前牌子刻着“戌时封”。接着是裴雨桐,手术刀还别在腰带上,手腕内侧有道浅浅的划痕,和她刚才测试反应时的位置分毫不差。
第六具,是我。
穿着沾满泥浆的外套,鼻梁上有道旧伤,战术马甲上别着考古铲。胸前青铜牌写着:“戌时封,七日后启。”
最后一具,是老陈。
他已经死了三年,尸检报告我都看过。可这具尸体,连他右耳缺了一角的细节都对得上。
阿骁喉咙里滚出一声低骂:“这他妈是预言?还是……回放?”
裴雨桐蹲下去,伸手探其中一具“我”的手腕。她动作很稳,但指节发白。
“脉搏停止时间一致,体温低于常温五度,皮肤无腐败迹象。”她抬头看我,“这些尸体,是死后七天被排出地脉的。”
我盯着那具“自己”的脸。它闭着眼,表情平静,像是睡着了。可我知道,这不是死,是“替换”的完成仪式。
我伸手,碰了下那具尸体的手腕。
金手指猛地炸开。
画面闪现:我穿着北宋襕衫,站在一棵青铜树前,树根盘绕成井状,底下埋着七具棺材。我亲手将一具和阿骁相貌相同的尸身推进树根缝隙,嘴里念着:“伪者执刃,真者入地。”
画面断。
我猛地抽手,残页在掌心发烫,背面突然浮现一行新字:
“七日后戌时,真者入,伪者出。”
阿骁盯着我:“你又看见什么了?”
我没回答。耳鸣太重,说话像在水底发声。我把残页翻过来,递给他看背面那行字。
他看完,脸色变了:“七日后?就是说……我们还有七天?”
“不是。”裴雨桐声音冷下来,“是说,七天前,我们就已经死了。”
空气一下子沉下去。
老耿在石台上抽搐了一下,命钉印记微微发亮,像是在回应什么。陈砚舟的尸体浮在黑水上,右手突然松开,青铜牌落进水里,溅起一圈涟漪。
我低头看自己胸前的战术马甲。
残页还在发烫,贴着皮肤,像一块烧红的铁片。
阿骁忽然抬手,把最后一枚酒心巧克力扔进嘴里。包装纸被他捏成团,塞进口袋。
“所以现在怎么办?”他问,“等七天后自己死?还是主动跳进那棵树根里?”
裴雨桐没说话,只是把手术刀从右腰换到了左腰,动作很慢,像是在确认这把刀还听她的。
我盯着那具“自己”的尸体。
它的眼皮,好像动了一下。
我猛地抬头,去看石壁上的血字。
“戌时影傀替真身”。
字迹还在渗血,但边缘开始发黑,像是干涸了。
可就在这时,那具“我”的尸体,手指缓缓蜷了起来。
指甲刮过青铜牌,发出“吱”的一声。
阿骁的军刀立刻转向那具尸体。
裴雨桐后退半步,手按在手术刀柄上。
我站在原地,残页烫得几乎握不住。
那具尸体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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