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后,我抬脚继续往前走,阿骁的右手仍死死抠着我背心的织带,仿佛在努力抓住最后的一丝意识。他指尖的温度像冰渣子,可掌心却烫得反常。裴雨桐没再问,只是把玉牌塞回防弹衣内侧,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他知道,有些事问了也没用。
街角的红绿灯闪了两下,灭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火种袋,已经空了,而掌心那道青铜钉的伤疤还在隐隐发烫,像是有人拿烙铁在皮下画符。我咬牙忍着没吭声,可鼻腔一热,血又来了。一滴砸在战术马甲的拉链头,顺着金属滑下去,正好落在夹层里的青铜诏书上。
“操。”我低声骂。
血丝在青铜表面爬开,像活物寻路。诏书上的“主祭”二字突然凹陷,星图浮现——北斗第七星偏移半寸,轨迹拉成一条红线,直指开封鼓楼地下。裴雨桐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僵住。
“怎么了?”我扭头。
他没答,右眼却开始渗血,不是从眼角,是从眼球内部,一缕红线顺着虹膜裂纹往外爬。他抬手捂住,指缝里漏出低语:“三层……东侧祭室……有活气。”
我懂了。星图不是投影,是直接烙进他脑子里了。血启归途,不是导航,是绑架。
阿骁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响,像青铜刮过石板。我回头,他整条右臂已经变成暗青色,皮肤下浮出根须状纹路,正顺着肌肉往上爬。他五指张开,猛地掐住自己脖子,指节咔咔作响。
“阿骁!”我扑过去掰他手,纹丝不动。
他眼白翻上来,嘴里挤出几个字,声线扭曲:“祭品……归位。”
裴雨桐抽出手术刀,划开左肩衣料,露出那道锁链烙印。他刀尖一挑,血珠滚落,滴在阿骁颈侧动脉。黑血混着青铜液溅开,发出腐蚀声,阿骁的手抽搐了一下,力道松了半秒。
我趁机把他按在地上,用战术腰带捆住他双臂。他还在挣扎,但动作越来越僵,像生锈的机关。
**他快不是他了。**裴雨桐抹了把眼血,“地脉在借他的手臂认路。”
我低头看诏书,血迹还在蔓延。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信,是信标。谁都能顺着血味找上门。
头顶乌云突然压下来,没打雷,没风,雨就那么砸了。一滴,两滴,砸在脸上,冰凉,带着铜锈味。
我伸手接了一滴——指甲盖大小的青铜甲虫,在我掌心蹬腿。
“卧槽!”我甩手。
更多甲虫从天而降,落地就爬,密密麻麻往街心聚。井盖开始震动,先是轻微,接着“哐”地一声,被顶飞出去。第二口,第三口……整条街的下水道像被什么东西从底下掀了盖。
它们的身体闪烁着金属冷光,在雨幕中如同移动的死亡军团,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向我们逼近。
雨声里混进人声,带着北宋官话的腔调,慢悠悠的:
“砚儿,雨洗尘,甲兵出。”
我浑身一僵。
沈渊。
他不在地底,他在下水道,就在我们脚底下。
甲虫已经爬成阵,黑压压围成半圆,前排竖起前肢,像刀阵。我摸出考古铲,敲了敲地面——三轻一重,商周测年节奏。
裂痕炸开。
画面闪现:百年前,一个穿粗布衣的工匠背着陶瓮埋进地窖,瓮身刻“避甲”二字。他抹了把汗,往瓮底撒了把香灰,嘀咕:“老耿说的,红绳缠香,遮息三天。”
画面消失,我耳鸣炸裂,鼻血再涌。
“前面!”我指向十米外的便利店,“地窖有避甲瓮!”
裴雨桐一把抄起阿骁,扛上肩。我抓着诏书往店里冲。甲虫开始冲锋,雨滴落地即炸,溅起一片金属碎屑。
它们的身体闪烁着金属冷光,在雨幕中如同移动的死亡军团,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向我们逼近。
玻璃门被我们撞碎,货架哗啦倒了一排。地窖口在收银台后面,木板盖着,锁都生锈了。我一脚踹开,跳下去,裴雨桐跟着下来,把阿骁摔在角落。
地窖不大,堆着几箱过期泡面。墙角有口陶瓮,灰扑扑的,表面刻着“避甲”二字。我冲过去掀开盖——空的。
“操!”我一拳砸在墙上。
裴雨桐蹲下检查瓮底,手指抹了抹,举到眼前——一层薄灰,中间有指痕,像是被人匆匆挖走过什么。
“不止我们知道这儿。”他声音冷得像刀。
我回头看向地窖口,黑影攒动。甲虫已经爬满楼梯,前排竖起前肢,像在等命令。
阿骁突然坐起来。
他右臂完全金属化,青黑色的藤蔓状组织从肩部裂开,顺着地面蔓延。他喉咙里发出低吼,五指成钩,猛地插入地砖,整条手臂化作青铜根须,直扑我面门。
我往后仰,铲子横档,“当”一声巨响,火星四溅。根须被震退半尺,可马上又弹回来,缠上铲柄,往我手腕绞。
“沈砚!”裴雨桐喊。
我没退,反而往前扑,把沾了鼻血的手帕塞进阿骁嘴里。他咬住,喉咙里发出呜咽,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
裴雨桐一刀划开左肩烙印,深可见骨。血涌出来,他甩手泼在阿骁颈侧。黑血与青铜接触,发出“滋”的一声,冒起白烟。阿骁整条右臂抽搐回缩,根须断裂,缩回皮下。
他瘫在地上,喘得像破风箱。
我靠墙坐下,喘着气,手还在抖。诏书还在发热,血迹没干。我把它塞进防水袋,三层密封,可那股铜锈味还是渗出来。
裴雨桐撕下玉牌上的金线,缠在阿骁右臂关节处,像上止血带。金线发烫,阿骁的皮肤下传来细微的“咔哒”声,像是机关被锁住。
“能撑多久?”我问。
“不知道。”他抹了把眼血,“但下次,可能就是整条胳膊,或者心脏。”
我低头看自己掌心的伤疤,还在发烫。这玩意儿不是诅咒,是钥匙。沈渊要的不是我死,是要我活着,走到地宫中央,亲手合上天工册。
可我看见的未来不是那样。
我看见自己穿着北宋襕衫,拿着命钉,往自己胸口钉下去。
“你看见什么了?”裴雨桐突然问。
我没答。
地窖口的甲虫没退,反而开始叠罗汉,一层层往上堆,像在搭塔。最顶上的那只抬起前肢,对着我们,轻轻敲了三下。
铛。铛。铛。
像在报时。
我摸出考古铲,铲柄上的玉琮残片突然“啪”地裂开一道细纹。裂痕一闪而过——画面里,工匠把香灰倒进瓮底,红绳缠香,火一点,青烟盘旋,像符。
可这烟,现在没了。
我抬头,看向地窖天花板。甲虫塔已经搭到一半,离我们只剩三米。
裴雨桐握紧手术刀,刀身映出他通红的右眼。
阿骁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对准甲虫塔,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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