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灰熄了,但那股青烟的走向还刻在我脑子里,像一条看不见的线,直直扎进密道深处。我一把按住裤袋,布料烫得吓人,那半截香像是活了,在兜里发着低热。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像是雨滴砸在铁皮屋顶的声音,可我们明明在地下。紧接着,密道口外亮了。
不是光,是颜色。
青铜色的雨,正从天而降。每一滴都像花瓣,薄而锋利,打着旋儿砸在地面,溅起的不是水花,是火星。一片擦过阿骁的迷彩外套,布料直接裂开,露出底下缝着的狗牌,上面一道新鲜划痕。
“这他妈是下雨还是下刀?”他往后退,“老子的巧克力都开花,现在连天都开始玩花活了?”
我没答,鼻腔一热,血直接涌出来。
裂痕来了。
画面一闪——三百年前,暴雨如注,同一片荒野,一座石台矗立。一个穿红袍的男人站在高处,背影挺直,右手抬起,掌心一朵青铜花缓缓绽放。花瓣一片片打开,每开一片,地上就倒下一具尸体。那些人穿着不同朝代的衣裳,有唐袍、宋衫,甚至还有汉代的曲裾。他们不是被杀,是跪着,主动把手伸向那朵花,像是献祭。
红袍男人回头,侧脸一晃。
裴雨桐。
不,是他的先祖。
画面碎了。
我抹了把鼻血,喘了口气。头顶的雨声更大了,青铜花瓣越落越密,密道口已经被封死,地面铺了一层金属残片,像雪,却泛着青灰的光。
“准备接客。”我说。
话音刚落,三道黑影从雨幕中扑出。
不是人形,是动作——快得像被风吹来的纸片,贴地滑行,直扑我们咽喉。阿骁的弩机“嗡”地射出一箭,却射空了,刺客在半空扭身,像没有骨头。
裴雨桐动了。
他右掌一抬,那朵已经开了一半的青铜花,突然“咔”地全绽。
五片花瓣旋转飞出,快得带出残影,正中三名刺客胸口。他们动作一滞,胸前各插一片花瓣,耳垂上的青铜耳环同时崩裂,发出清脆的“叮”声。
三人倒地,嘴唇还在动,重复四个字:“祭血归位。”
阿骁一脚踩住一个刺客的脸,掰开嘴:“嘴里没舌头,是哑的?还是被割了?”
我蹲下,用铲尖挑开刺客的兜帽。脸是空的——不是被剥,是根本没长,整张皮像蜡烛融化后重新捏过,五官模糊,只有一双眼睛,黑得发亮。
“不是活人。”我说,“是傀。”
裴雨桐低头看自己的右手,青铜花瓣缓缓收回掌心,像收拢的机械齿轮。他左肩的烙印还在渗黑血,但那血滴到地上,竟没腐蚀水泥,反而在青铜花瓣残片上爬了一圈,像是在识别什么。
阿骁已经蹲在另一具尸体旁,捡起一片掉落的花瓣,翻过来。
“我靠。”他眯眼,“这上面刻字。”
我接过一看。
背面刻着两个小字:耿七。
笔迹很细,像是用针尖刻的,嵌在青铜纹路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耿七?”阿骁抬头,“老耿?他还有个编号?”
这时,我突然想起老耿曾无意间提及过他们守陵人一脉有着特殊的编号传统,每一代都有对应的数字编号,只是从未细说,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出现。
我没说话。
耿七——第七代守陵人。
可老耿自己说过,他是第六代。他妻子死在秦墓那天,他带着罗盘逃了,从此断了传承。
那这个“耿七”,是谁顶替的?还是……他从来没真正退出过?
头顶的雨没停,反而更密了。花瓣砸在地面,发出“叮叮”声,像钟鸣。密道深处又传来人皮晃动的窸窣,那张最后的皮,正一点点转向我们,脸还是空的,但脖子的皮在蠕动,像是有东西在下面爬。
“不能再待这儿。”我说,“他们不是来杀我们的,是来抓活的。”
阿骁冷笑:“抓回去当人皮地图?门都没有。”
他抬手就要去摸雷管,我一把拦住:“炸药受潮了,引信点不着。”
他低头看,炸药包外皮湿了一圈,潮气是从密道深处渗出来的,地面已经开始积水,混着黑血和青铜碎屑,泛着诡异的青光。
“那就只能打了。”我说。
我抬脚,铲尖敲地,走匿踪步。脚印刚落,鼻血又流,裂痕再闪——
画面:岩壁裂缝,三道黑影正攀附其上,手里握着带钩的青铜索,准备垂降。
我抬手,指向头顶左侧:“三秒后,上面来人。”
裴雨桐抬头,左肩烙印突然发烫,黑血“滋”地冒烟。他咬牙,左手猛地撕开衣领,露出胸口一道旧疤——像是被烙铁烫过的符文。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左肩裂开的烙印上。
“反向裴字”,亮了。
不是光,是黑气缠绕,像活蛇盘绕在皮肤上。他右掌一震,青铜花再度绽放,这次不是五片,是七片,花瓣边缘带锯齿,旋转时发出高频嗡鸣。
岩壁裂缝中,三名刺客刚探出身子,七片花瓣已如刀轮飞出。
一片削头,一片断手,一片直接钉进岩缝,炸出碎石。
三人坠落,其中一人怀里滑出半张薄皮,飘在积水上。
我抢步上前,捞起那皮。
是人皮地图。
纹路扭曲,像是用血画的,但最诡异的是,那图案的轮廓——和我裤袋里那半截香烧完后留下的余烬形状,一模一样。
阿骁一把抓过人皮,对着战术手电看:“这上面……有名字。”
我凑近。
在密密麻麻的纹路之间,刻着细小的名字。不是现代字体,是篆书。
“耿七”之后,还有“陈九”“李十三”“王廿一”……
每一个名字,都对应一片青铜花瓣的刻痕。
裴雨桐突然抬手,按住我肩膀。
“别看太久。”他声音低,“这些名字……会吸神。”
我甩开他手:“你右掌还能开几次?”
他低头看手,青铜花瓣正在缓缓闭合,但掌心裂纹加深,有青灰色的黏液渗出,像是金属在“流血”。
“两次。”他说,“第三次,手就废了。”
“够了。”我说,“再来一波,我们就冲出去。”
阿骁把人皮塞进怀里:“冲哪儿?外面全是花瓣雨,下去就是筛子。”
我抬头。
雨声密集,但有一瞬,我听见了别的声音——像是钟,很远,但每响一次,花瓣落下的频率就变一次。
“钟声在指挥雨。”我说,“谁在敲钟,谁就在控制刺客。”
裴雨桐突然抬头,看向密道深处那张晃动的人皮。
“它在听。”
话音未落,人皮猛地一颤,整张皮像被无形的手扯起,直立起来,空脸对着我们,脖子的皮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金属般的光泽。
阿骁抬弩,我抬铲。
裴雨桐右掌一震,青铜花即将绽放——
密道口外,雨势骤停。
所有花瓣,悬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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