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九把锁齐震,凹槽深处发出低鸣,仿佛门要开启的瞬间,一股带着浓烈金属气息的液态青铜突然从岩缝中涌出,瞬间漫过脚背。我正盯着掌心那道没愈合的裂口,血是青铜色的,滴下去像融化的铜水,砸进河里连涟漪都不起。
阿骁的右臂还卡在锁孔边缘,皮肤裂开的地方露出青铜根须,正一寸寸往岩缝里钻。他猛地抽手,整条胳膊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人踉跄后退两步,差点栽进尸坑。
裴雨桐的机械义眼还在闪,竖瞳映着底下层层叠叠的尸体,忽然说:“它们耳环在动。”
我没应,鼻血顺着人中往下淌。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但那一瞬,裂痕还是来了——画面里暴雨倾盆,七具捆着麻绳的躯体被推下河岸,胸口钉着铜钱,嘴里也塞了一枚。他们没挣扎,像是睡着了,可河水一碰皮肤,立刻泛起青铜锈。
我甩了甩头,耳鸣像电钻在颅骨里打洞。
下一秒,地下河炸了。
一股逆流从深处喷上来,带着腐肉和金属的腥气,第一具浮尸撞在阿骁腿上,嘴一张,一枚铜钱“当啷”掉地,上面刻着“耿”字。
第二具冲向裴雨桐,他侧身避过,浮尸却在空中拐了个弯,直扑阿骁。那条变异右臂猛地抽搐,树形纹路亮得发烫,像是被通了高压电。
“这玩意认你。”我撑着铲子往前挪,鼻血滴在河面,瞬间凝成铜珠。
第三具浮尸撞上岩壁,脑袋一歪,嘴里吐出一枚“沈”字铜钱。我瞳孔一缩,弯腰去捡,指尖刚碰上,裂痕又闪——暴雨夜的画面重叠上来,其中一具守陵人转过头,满脸血污,可那眉骨、那鼻梁……和老耿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猛地抬头。
老耿正蹲在尸坑边,手里攥着那片已经融进胸口的青铜叶,指节发白。
“你当年……也在河里?”话出口我才发觉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他没回头,只把叶子往肉里按了按,声音沙哑道:“命钉之债,今朝该了。”
话音未落,第四具浮尸破水而出,直扑我面门。我抬铲格挡,铲面撞上尸首胸口,发出金属闷响。它没倒,反而张嘴,一枚“裴”字铜钱喷在我战术马甲上,滚进衣兜。
阿骁突然闷哼一声,整条右臂的纹路炸开青光,皮肤下浮现出半枚模糊铜钱轮廓,和浮尸嘴里的一模一样。他低头盯着自己掌心,咬牙切齿:“这他妈……是认祖归宗?”
裴雨桐一把扯开左肩绷带,露出那个被剜过的血洞。他抽出马丁靴里的匕首,反手划开伤口,黑血顺着锁骨往下流。他抬手,将血抹在阿骁手腕的树形纹上。
“嗤——”
焦臭味瞬间弥漫,像是烧塑料。阿骁整条手臂剧烈一颤,纹路的光暗了下去,低语声也戛然而止。
“叛徒当诛。”我听见他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像是别人借他的嘴说的。
裴雨桐抹了把脸,黑血混着汗滑到下巴:“它们不是尸体,是祭河的信标。每具浮尸含一枚守陵人名字的铜钱,谁的名字被吐出来,谁就是下一个祭品。”
我低头看脚边那枚“沈”字钱,冷笑:“那我岂不是VIP待遇?”
话没说完,第五具浮尸冲出水面,嘴一张,铜钱直奔我面门。我偏头躲过,铜钱“钉”进岩壁,震得碎石簌簌往下掉。
阿骁喘着粗气,右臂还在抖:“这河在选人。它要血嗣。”
“血嗣代承。”裴雨桐突然说。
我一愣:“什么?”
他从浮尸嘴里抠出那枚“裴”字钱,又从自己衣兜里翻出之前掉落的残页,用手术刀刮去表面铜锈,露出几行模糊字迹:“壬戌祭河,九锁为引,血嗣代承。”
我接过残页,鼻血正好滴在“承”字上。裂痕瞬间闪现——暴雨夜,守陵人被按进河里,铜钱塞入口中,临死前怒吼:“沈氏不义!”
画面一晃而过,我眼前发黑,差点跪倒。
“补全了。”裴雨桐用刀尖指着残页边缘,“缺了个后半句。”
我把‘裴’字铜钱按在残页缺口处,铜锈与纸面完美嵌合,浮现出完整字迹:‘叛者为牲。’
我盯着那行字,喉咙发紧。
“叛者为牲”——叛徒,就是祭品。
阿骁突然抬手,把右臂往岩壁上狠狠一砸,青铜纹路崩开一道裂口,渗出的不是血,是带铜丝的黏液。他盯着那枚嵌在壁上的“沈”字钱,声音发狠:“所以这手不是变异,是收账的?”
没人接话。
液态青铜还在涨,已经淹到小腿。更多浮尸从上游冲来,有的已经开始解体,青铜碎片像刀片一样随水流撞在我们腿上。我左脚踝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流进河里,立刻变成铜色细丝,顺着暗流飘走。
“得走。”阿骁抹了把脸,“再待下去,咱们都成河底摆件。”
裴雨桐点头,蹲下身去翻浮尸的胸腔。他伸手插进一具尸体心口,撕开青铜化的皮肉,掏出一团湿漉漉的布片。摊开一看,又是《天工册》残页,边缘带着齿状缺口,像是被什么咬过。
“和之前那张能拼。”我接过残页,贴在鼻下。鼻血滴落,裂痕再闪——画面里,守陵人被钉铜钱时,有人在岸上念咒,声音带着北宋官话腔调,最后四个字是:“以嗣替父。”
我猛地睁眼。
沈渊的声音。
“这河祭的不是守陵人。”我咬牙,“是沈家的替罪羊。”
阿骁冷笑:“所以你爹当年,拿别人命填自己坑?”
我没答。掌心那道青铜裂口又开始渗血,滴在残页上,字迹突然重组,浮现出一行小字:“壬戌夜,河启,门现。”
“门在河底。”裴雨桐抬头,竖瞳映着青铜河面,“得下水。”
“水里全是浮尸。”阿骁盯着自己右臂,“而且这手现在见铜就炸,下去就是活靶子。”
裴雨桐沉默两秒,突然扯开战术马甲,从内衬抽出一根青铜针,扎进阿骁手腕纹路交汇处。阿骁闷哼一声,整条手臂的纹路瞬间暗了下去,像是被强制关机。
“能撑五分钟。”裴雨桐收针,“别碰铜。”
我拄着铲子走向河岸右侧。水流被浮尸堵塞,改道冲向岩壁,冲开了藤蔓,露出一道石缝。我伸手去撬,铲尖刚插进去,阿骁突然喊:“别碰!”
我没停。
石缝“咔”地裂开,半截青铜指针掉进我手里,形状像罗盘残片,边缘带着北斗七星刻痕。
我转身递给老耿。
阿骁的手臂越抬越高,像是被河底的东西拽着,皮肤下的树形纹路重新亮起,浮现出完整的铜钱轮廓。在他痛苦挣扎间,我不经意间看到水流方向似乎有所改变,顺着水流望去,水流被浮尸堵塞改道冲向岩壁,冲开了藤蔓,露出一道石缝,我心中一动,伸手去撬,铲尖刚插进去,阿骁突然喊:‘别碰!’我没停,石缝‘咔’地裂开,半截青铜指针掉进我手里。
老耿接过指针,指尖微微颤抖,凝视良久后,将其塞进烟斗,神色复杂地低语:“这一世纠葛,总算要画上句号了。”
话音未落,阿骁右臂的纹路突然自主抽搐,整条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张开,直直指向河心。
“不好。”裴雨桐一把抓住他手腕,“压制失效了。”
阿骁咬牙,额头青筋暴起:“它……要我下去。”
我盯着河面,浮尸越来越多,层层叠叠堆成坝,河水在尸堆下发出空洞的回响,像是某种呼吸。
“它要的不是我们。”我低声说,“是这枚指针。”
老耿握着烟斗,指节发白。
阿骁的手臂越抬越高,像是被河底的东西拽着,皮肤下的树形纹路重新亮起,浮现出完整的铜钱轮廓。
“叛徒当诛。”他喉咙里挤出这句话,眼睛开始翻白。
我握紧考古铲,看向老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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