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骁的右臂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大张,那亮得发烫的纹路下,一枚完整的铜钱轮廓在皮肤下清晰浮现。他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它……要我。”
那声音仿佛来自河底深处,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我惊恐地转头看向老耿,见他仍蹲在尸坑边,烟斗夹在指间,眼神躲闪,像块被雨水泡烂的木头。
我握紧考古铲,铲柄已经被鼻血浸湿,滑得几乎握不住。老耿还蹲在尸坑边,烟斗夹在指间,眼神躲闪,像块被雨水泡烂的木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河要什么?”我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凿进岩壁。
他没回答,只是把烟斗塞进嘴里,咬得死紧。
下一秒,阿骁整个人腾空跃起,右臂率先砸进河面,激起一片青铜色的浪。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猛地抽了一鞭。落地时,右臂的树形纹路炸开,青光如藤蔓暴起,瞬间缠住三具浮尸,根须般的纹路勒进尸身,只听“咔嚓”几声,尸体像被千斤压碎的陶俑,直接崩成青铜碎渣,洒了一河。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阿骁就又做出了更惊人的举动。
“阿骁!”我冲上前一步,举起考古铲就往他肩胛骨敲。铲面刚碰上他外套,一股反震力直接把我弹开,铲子脱手飞出,砸在岩壁上铛地一声响。
裴雨桐抽出马丁靴里的青铜针,正要扎进阿骁手腕,可针尖刚靠近纹路,那青光纹路竟像活物般张口一吞,针直接被吸进皮肤,连个影子都没了。
“不是他在动手。”裴雨桐退后半步,声音冷得像冰,“是地脉在用他。”
阿骁站在河里,右臂高举,纹路蔓延到脖颈,脸上青筋暴起,嘴角抽搐。他忽然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声音断断续续:“……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
那语气,像在求谁相信。
我猛地想起他内衬缝着的狗牌——二十八枚,一枚代表一个排雷班的兄弟。可老耿四十年前在秦墓发现的现代矿泉水瓶,是谁带进去的?谁又因此丢了命?
我咬破指尖,将血抹在脚边一具浮尸残骸上。裂痕来了。
画面闪现:暴雨夜,年轻的老耿将刻着‘沈’字的守陵人推入河中,血化作青铜丝线缠上他手腕。随后,他抱着胸口钉着‘耿’字铜钱的女人,身后黑影道:‘活命,就得换命。’
我猛地睁眼,鼻血喷涌而出,直接糊了半张脸。
“你拿我族人填河?!”我冲着老耿吼出声,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
他终于抬头,眼眶发红,嘴唇抖了抖,却还是没说话。
裴雨桐突然抬手,抽出匕首,反手就往自己左肩旧伤处扎。黑血顺着锁骨流下,他抬手抹了一把,甩在阿骁右臂的纹路上。
“嗤——”
焦臭味炸开,阿骁整条手臂剧烈一颤,纹路的光暗了一瞬,随即又亮得更甚。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右臂再次抬起,又一具浮尸被绞成碎渣。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阿骁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
裴雨桐的机械义眼开始发烫,瞳孔里的竖纹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灌入信息。他忽然抬手按住太阳穴,牙齿咬得咯咯响。
“看到了……”他声音发颤,“老耿的妻子……被按进河底,胸口钉铜钱,祭祀咒语是‘叛者为牲’……她不是意外,是祭品。”
他猛地抬头,盯着老耿:“你用她换命?”
老耿浑身一震,烟斗“啪”地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他左肩那个被剜过的烙印旧伤突然灼烧起来,皮肤裂开,黑血渗出,血珠还没落地,就在空中凝成四个字——地脉不容叛徒。
那字是反向的,像被烧红的铁烙在空气里,每一个笔画都冒着黑烟。
老耿盯着那四个字,整个人晃了一下,像是被雷劈中。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又抬头看向我们,眼神从躲闪变成死寂。
“命钉……该还了。”他喃喃一句,弯腰捡起烟斗,用力一掰,半截罗盘残片掉了出来。他咬破手指,将血涂在残片上,迅速在地面画出北斗七星纹。
“引星为证,命钉归位。”他低声念完,把罗盘残片对准自己心口,猛地扎了下去。
“老耿!”我扑过去,但晚了。
青铜树苗从他胸口破体而出,根须瞬间炸开,像无数条蛇钻进地缝。万人坑的岩壁开始崩裂,浮尸残骸被根须缠住,直接拖进地下。液态青铜从裂缝喷涌而出,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冲开了一条通往深处的通道。
阿骁终于从河里踉跄爬出,阿骁右臂的纹路亮起,一枚完整的铜钱轮廓在皮肤下浮现,但不再暴走。他瘫坐在地,喘得像条被拖上岸的鱼。
裴雨桐的机械义眼裂了道缝,竖瞳的光忽明忽暗。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有一滴青铜液正缓缓滑落,滴在岩地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我抹了把脸上的鼻血,抬头看向老耿。
他靠在岩壁上,胸口插着半截罗盘,脸色灰白,呼吸微弱。树苗的根须从他体内蔓延出去,和地底的青铜脉络融为一体。他的手垂下来,指尖还勾着那枚“沈”字铜钱,是从浮尸嘴里掉出来的,一直没被冲走。
“你早知道……会这样?”我蹲在他面前,声音发紧。
他嘴角扯了扯,想笑,却咳出一口带铜丝的血。
“守陵人……守的从来不是陵。”他喘了口气,“是债。”
“什么债?”
他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把那枚“沈”字铜钱塞进我手里,手指冰凉。
“烟斗……”他声音越来越弱,“指针……转了。”
我猛地想起他烟斗里的指针,之前拼出北斗刻痕,现在……是不是动了?
我抓起烟斗翻过来,指针确实偏了,正对着我的方向。
老耿的头缓缓歪向一边,眼睛闭上,胸口的树苗还在生长,根须缠住那枚铜钱,缓缓拖进地底。
阿骁撑着地面站起来,右臂还在抖,但眼神清醒了。他看了眼老耿的尸体,又低头看自己手背的树形纹路,忽然冷笑一声:“所以这手不是认祖归宗,是来收账的?”
裴雨桐没说话,只是把匕首插回马丁靴,动作很慢。
我攥紧那枚“沈”字铜钱,铜边割进掌心,血顺着纹路流下来。
就在这时,阿骁突然抬头,盯着通道尽头。
“那边……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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