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河那如沸水般的翻滚中,青铜门缓缓升起,高耸的身影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横亘在我们面前。而这青铜血,似乎正是打开这道屏障的关键。
阿骁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滴即将坠落的青铜血,他的手微微抬起,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指尖离那滴血仅差毫厘。血珠悬着,像被无形的线吊住,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我喉咙发紧,命钉在额角突突跳,血顺着眉骨滑下来,流进眼角,视野一片猩红。刚才那滴鼻血刚落地,铲子就“滋”地冒烟,现在连空气都带着铁锈味。我抬手想抹,裴雨桐突然伸手拦住我。
“别动。”他声音冷得像冰碴子,“血不能乱流。”
他蹲下来,手术刀在掌心划了道口子,血没滴,直接往门缝抹。刀尖刚碰上青铜,整道门“嗡”地一震,血像是被吸进去的,瞬间消失,只留下一道湿痕。
“双血。”他说,“单靠命钉不够,这锁要两股血脉同时灌进去,才能开。”
阿骁终于把手收回来,甩了甩,那滴血“啪”地砸在地上,溅起一串铜色火星。他盯着自己掌心的树纹,纹路还在动,像有东西在底下爬。
“所以你是秘葬师,我是树根,她是命钉?”他冷笑,“合着咱们仨是这门的充电宝?”
裴雨桐没理他,只是把袖子往上一撸,露出左肩那道烙印。反向的“裴”字边缘已经发黑,像是被墨汁浸透的纸,正一点点往肉里渗。
“再晚一点,血就废了。”他低声说,“血不流尽,门不开。”
我盯着他手腕,知道他要干什么。可话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上一秒老耿还在喊“接住”,下一秒就变成青铜桩子埋进地底。现在轮到裴雨桐了?
裴雨桐看着那扇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青铜门,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深吸一口气,抽出手术刀,刀刃在腕上一横,干脆利落地一切,动脉瞬间被精准剖开,暗金色的血液汩汩流出,他心中暗想,这一刀下去,或许就是最后的挣扎了。
血喷出来的时候,我没听见声音。他左手撑地,右手稳稳压着刀背,让血顺着刀面流进锁孔。那血不是红的,是暗金色,带着点铜锈味,一碰青铜,整道门“轰”地一震,像是睡醒的野兽。
我下意识摸出考古铲,掌心一划,命钉的血混着鼻血一起滴进去。两股血在锁孔交汇,像两条蛇缠在一起,突然“嗤”地冒起青烟。
裂痕来了。
画面闪现:三百年前,暴雨夜。一个穿唐风袍子的男人跪在门前,左手按着心口,右手割开手腕,血流进锁孔。他左肩的烙印和裴雨桐一模一样,可他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青铜戒,戒面刻着“沈”字。
他抬头,看向门内,嘴唇动了动。
我没看清他说什么,但那眼神——像在看熟人。
画面碎了。
我膝盖一软,差点跪倒,阿骁一把拽住我胳膊,力道大得像要把我骨头捏碎。
“你又看见啥了?”他问。
“你家祖宗。”我喘了口气,“戴了个沈家的戒指。”
裴雨桐没抬头,血还在流,顺着刀面滴进锁孔,速度慢了,但没停。他脸色发白,呼吸却稳得吓人,像在做一场解剖手术。
“秘葬师从不白死。”他声音有点飘,“每一滴血,都有回响。”
门面那六个字“沈砚为主祭”突然不渗血了,反而开始发烫,红得像烧透的铁。锁孔“咔”地一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阿骁紧紧盯着那青铜锁孔,额头青筋暴起,他咬了咬牙,猛地把手插进锁孔,一股寒意瞬间袭来,冻得他牙齿打颤,但他不肯松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门打开。
“操,这玩意儿真他妈冷。”他骂了一句,手臂一震,树纹全亮起来,顺着青铜脉络往里钻。
门内传来密集的爬行声,像成千上万只虫子在啃骨头。
“顶住!”我喊。
他没应,整条胳膊都在抖,树纹像根须一样在锁孔里蔓延,硬生生把机关撑开。突然“砰”地一声,门缝炸出一团青铜雾,雾里全是甲虫,指甲盖大小,六足带刺,密密麻麻往外涌。
阿骁被掀飞出去,后背撞上岩壁,手还卡在锁孔里拔不出来。
我冲上去想拉他,裴雨桐却一把拽住我手腕。
“别碰他。”他声音哑得不像话,“甲虫认活血。”
话音未落,第一只甲虫扑到我脸上,我心中一惊,六足扒着皮肤的刺痛感让我下意识地抬手一拍,看着甲虫碎了一地,可新的甲虫又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我的心沉入了谷底,感觉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它“咔”地碎了,断腿还在动。
阿骁吼了一声,猛地抽出手,整条右臂全是甲虫,黑压压一层,正顺着树纹往皮下钻。他抄起考古铲就往自己胳膊上砸,铲子下去,甲虫碎了一地,可新的又从锁孔里涌出来。
“关门!”他喊,“不然咱们全得变成虫窝!”
裴雨桐撑着刀站起来,左手按着还在流血的腕口,右手指向门缝。
“来不及了。”他说。
门“轰”地打开。
甲虫像潮水一样喷出来,扑向我们三人。我闭眼挥铲,听见甲虫撞在金属上“噼啪”爆裂的声音。阿骁在骂,声音里带着笑,疯得不像话。
等我再睁眼,甲虫已经停了。
全落在地上,不动了,像一堆铜屑。
门开了。
内壁是黑的,像烧过的木头,可走近一看,全是刻痕。密密麻麻的名字,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刻满了整面墙。有“沈”字,有“耿”字,有“陈”字,还有“阿”字——阿骁盯着那个字,笑了一声,没说话。
最醒目的是一列“裴”字。
从第一代开始,往下排,每一代都有名字,刻得工整,像族谱。最后一行是空的,只有一道新鲜的刻痕,正缓缓渗出黑血。
裴雨桐走过去,伸手摸那道刻痕。
血沾上他指尖,突然“嗤”地冒烟,像烧红的铁碰到水。
他没缩手。
“原来不是名字。”他低声说,“是位置。”
我盯着那行空位,心跳快得发疼。刚才裂痕里那个戴“沈”字戒指的男人,是不是也站在这儿?是不是也流干了血,才换来门开?
阿骁走过来,甩了甩满是甲虫残骸的胳膊,树纹还在闪,但稳定了。
“所以现在呢?”他问,“进去?”
裴雨桐收回手,腕上的血已经快止住,可脸色白得像纸。他把手术刀插回靴筒,袖子一拉,盖住伤口。
“门开了。”他说,“但钥匙还没交。”
我抬头看门内。
黑得看不见底。
可我知道,里面有人在等。
等一个名字被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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