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起手电,光束穿透雾气,径直扫向那扇青铜门。门缝处,青铜根须的抖动愈发剧烈,仿佛在垂死挣扎,又似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疯狂拉扯。
阿骁的右臂裂纹没愈合,血珠顺着树形纹路往下淌,滴在地面,荧光立刻炸开一圈。他盯着那光晕,忽然说:“它不是在记我们踩了几脚。”
我扶着裴雨桐,胸口残册突然传来阵阵灼热感,像是在以这种方式向我传达着某种危险信号:‘它在记谁先死。’
话音落,门缝里的根须猛地一缩,像是被人从另一头狠狠拽了下。紧接着,青铜汁液从地底渗出,冒着泡,带着焦油味,顺着根须往上爬。
“老耿在反击。”我说。
阿骁冷笑:“那也得他还有脑子想事儿。”
我没理他,把鼻血抹在残册上。血刚沾纸,眼前一黑——
画面闪现:北宋地宫深处,一个穿染血襕衫的男人站在青铜树前,手里拎着铁钩,正把一名守陵人活生生钉进树根。那人挣扎着回头,脸和我七岁那年在祭坛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沈砚……”那人喊。
男人俯身,声音温柔得像哄孩子:“别怕,你爹很快就来接你。”
然后他一锤砸下,守陵人头颅爆开,血溅在树干上,瞬间被吸收,树皮裂开,长出一节新根。
我猛地回神,铲子砸在地上,震得虎口发麻。
“不是我爹。”我咬牙,“他是把守陵人杀了,自己顶上来当主祭的畜生。”
阿骁盯着我:“你说谁?”
“沈渊。”我抬头看向门缝,“他不是失踪的父亲,是第一个偷命的贼。”
话刚说完,门缝轰然震颤。那截根须突然暴涨,像蛇一样钻进雾里,下一秒,一只完整的手被拽了进来——五指修长,指甲刮着青铜门沿,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但这次没停。
整条手臂被拖进来,半张脸浮现在雾中:苍白,瘦削,左眼闭着,右眼瞳孔竖立,像野兽。他嘴角翘起,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你合上《天工册》那天,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声音直接钻进脑子里,带着北宋官话的腔调,温温柔柔,像父亲哄睡孩子。
我耳鸣炸了,鼻血喷涌而出,眼前裂痕不断闪现——
七岁那年,我被锁链吊在祭坛上,头顶青铜鼎倒悬,血滴进《天工册》扉页。可画面一转,那个穿襕衫的背影转过身,剥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底下腐烂的脸。他把面具戴在自己脸上,轻声说:“从今往后,我就是沈砚之父。”
“你不是!”我吼出声,咬破舌尖,用血在铲刃画了个“守”字,狠狠拍在地上。
裂痕戛然而止。
阿骁喘了口粗气:“你刚看见啥?”
“他杀了七代守陵人。”我盯着那张脸,“然后一个个顶替他们的身份,活成了永生的祭品。”
门缝里的沈渊笑了:“守陵人?不过是地脉的肥料。你们这些血脉残渣,连做根须都不配。”
他抬手,指尖一弹,一滴黑血飞出,直冲我面门。
我侧头躲过,血珠砸在残册上,“嗤”地冒起黑烟。册子自动翻页,停在空白处——一行字缓缓浮现:
“主祭非承,乃夺。”
阿骁凑过来扫了一眼,嗤笑:“这破册子还会写小作文了?”
“它在认主。”我说,“真伪,它分得清。”
沈渊的竖瞳微微收缩,随即又舒展开:“裴家的小东西呢?还不醒?”
话音落,裴雨桐突然抽搐了一下。
他左肩的烙印爆出血光,反向裴字像活了一样扭动起来。他猛地睁眼,机械义眼全黑,瞳孔却泛着青铜色,竖立如刀。
“我父亲……”他声音嘶哑,“不是被献祭的。”
“他是自愿的?”我问。
“他是被逼的。”裴雨桐抬手,掌心青铜脉络暴起,整只手开始剥离皮肤,露出底下金属般的骨骼,“沈渊用他的血开了第一道锁,然后让他亲手点燃焚身火。”
他盯着沈渊,一字一句:“你说秘葬师该跪着献火?那今天,我站着割你喉。”
话音未落,那只青铜手猛地脱离他的臂端,像飞刀一样射向沈渊心口。
沈渊抬手去挡,反向裴字在空中一旋,直接灼穿他手腕,黑血喷溅。
“啊——”他低吼一声,脸第一次变了形。
阿骁看得眼睛发亮:“裴哥,你这招能批发不?”
我没笑。沈渊的血滴在地上,冒起黑烟,而那截根须猛地一颤,像是尝到了什么好东西,疯狂缠绕上去。
“他在吸收他的血。”我说。
阿骁看着根须疯狂缠绕沈渊的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仿佛这根须有着他必须抓住的机会,突然上前一步,右臂树纹暴起,主动按上根须。
“你疯了?”我拽他。
“我早就不做人了。”他咧嘴一笑,掌心那枚微型青铜树图案发烫,金册烙印开始浮现,像烧红的铁块烙在皮肉上。
他闷哼一声,整条手臂青筋暴起,血管里像是有东西在游走。下一秒,他一拳砸向地面。
“轰!”
震荡波炸开,雾气被掀飞,沈渊的残影被逼退数步,门缝“咔”地收缩,眼看要彻底闭合。
就在这时,他袖口滑落一枚铜钱,掉在青铜汁液里,发出“叮”一声。
我眼疾手快,铲子一挑,铜钱飞起,落在我掌心。
七枚不同朝代的钱币,其中一枚是“北宋通宝”,边缘刻着极小的“沈”字。
“他戴着自己的名字。”我冷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冒牌货。”
沈渊盯着我,竖瞳缩成一条线:“你合上《天工册》时,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我没答。残册突然发烫,那行“主祭非承,乃夺”开始扭曲,化作更小的字:
“第七代,当诛伪父。”
阿骁喘着粗气,右臂的金册烙印还在发烫,边缘渗出血丝。他抬手抹了把脸,看着掌心的血,忽然笑了:“老子现在是人是鬼不知道,但我知道——”
他盯着门缝,声音低得像从地底爬出来:
“你他妈得死在我前头。”
沈渊没再说话。他的脸开始龟裂,像干涸的泥土,黑血从裂缝里渗出。根须死死缠住他,一点点往地底拖。
就在他即将消失的瞬间,他忽然看向我,嘴角又扬起那抹熟悉的笑:
“砚儿,你小时候最爱吃桂花糖,记得吗?”
我浑身一僵。
鼻血如断线珠子般滴落在铲刃上,在昏暗中溅起一朵妖异的血花。
“你不配提那个字。”我举起残册,血滴在“夺”字上,字迹骤然发烫,像要烧穿纸背。
门缝彻底闭合。
地面震动停止。
那截根须松了力,软软垂下,像一根烧尽的烟头。
阿骁一屁股坐下,右臂的烙印还在冒烟。他低头看着掌心,忽然“嘶”了一声。
我凑过去,发现那金册烙印边缘,多了几道细小的竖纹,像瞳孔的裂痕。
“他血里有毒。”我说。
“毒?”阿骁咧嘴,把最后一块酒心巧克力塞进嘴里,“老子巴不得它有毒。”
裴雨桐靠墙坐着,机械义眼恢复一半,正盯着自己那只脱离的青铜手。它躺在地上,指尖还指着门缝方向。
“它还能装回去吗?”阿骁问。
裴雨桐没答。他抬手,反向裴字在掌心划了道口子,血滴在青铜手上。
手突然抽搐了一下,五指缓缓收拢。
我扶起裴雨桐,残册贴在胸口,星图最后一角已经完整,血线直指前方。
阿骁站起身,右臂裂纹未愈,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门。
门缝底部,那截根须轻轻颤了一下,像是老耿最后的呼吸。
“老耿。”他低声说,“你要是还能听见——”
他顿了顿,从包里摸出一枚自制雷管,插进门缝底部。
“咱们一起炸了这狗娘养的轮回。”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