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锈液在我掌心裂开小嘴的瞬间,我把它甩了出去。
它撞在石壁上没碎,反而贴着墙面爬行了一寸,最后凝成一张人脸浮雕。眼珠还在转,盯着我们。
裴雨桐蹲过去,手术刀一挑,把那层锈皮刮下来塞进玉牌夹层。他动作利落,像在封存犯罪证据。
“它在记我们长什么样。”他说。
阿骁掏出雷管扣,撕开边缘锡纸,火苗“啪”地窜起。他把火凑到掌心,烧得滋滋响,眉头都没皱一下。
“再发呆,我烧你鼻孔。”
我抹了把鼻血,低头看地面。血滴下去,边缘泛出细纹,像是被什么力量推着扩散。那纹路……和裴雨桐玉牌上的反字一模一样。
我没吭声,把染血的手帕塞回裤兜。
老耿喘着粗气,蹲在门轴边摸那根断针。他手指抖得厉害,烟斗早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命钉撑不住了。”他咳了两声,“这门……迟早会咬人。”
我盯着门缝,那滴锈液原本该落下的位置,现在空着。但我知道,它不是消失了,是进了门里。
“别碰门轴。”我说。
老耿没听,伸手去抠齿轮缝隙。他指尖刚碰到青铜,我右眼炸了光。
画面来了。
一个穿明代补服的老头,背对石壁弯腰检查机关,突然一道银灰飞索从墙里射出,贯穿他胸口,把他钉在墙上。索头是半截人骨,骨缝里嵌着干枯眼球。
0.5秒,够我看清那老头的侧脸。
是老耿。
我冲过去,一把将他扑倒。
他后脑磕地,骂了句脏话,还没爬起来,一道破空声“嗖”地擦过他耳际。
“夺!”
飞索钉进他刚才站的位置,石屑飞溅。索头露出来——半截青铜肋骨,骨缝里嵌着颗干枯眼球,瞳孔还对着我们。
老耿僵住,耳朵在滴血。
“你……怎么知道?”他声音发颤。
我没答。鼻血流得更凶,眼前一阵阵发黑。刚才那画面太清晰,像我亲眼见过。
裴雨桐蹲到飞索边,手指顺着索道摸上去。墙面有道极细的凹槽,几乎看不出来。
“这不是机关。”他声音低下来,“是刑具。这墙……处决过人。”
“守陵人。”我接上。
他抬头看我,眼神有点冷。
“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我说,“在梦里。”
老耿撑着地坐起来,耳血顺着脖颈往下淌。他抬手一抹,血滴进墙缝。
墙面“嗤”地一声,像是被烫到。一道刻痕浮现出来,四个字:庚戌刑台。
“操。”阿骁吹了声口哨,这次是《铡美案》的调子,“咱们踩的是死刑区?”
老耿盯着那四个字,脸色变了。
“四十年前……我在秦陵见过这词。”他声音哑了,“那天我带老婆逃命,路过一道石门,上面就刻着这个。我老婆……就是那天没的。”
没人接话。
我盯着那飞索,它没缩回去,也没动,就那么钉在墙上,像在等下一个目标。
“门后不是墓。”我说,“是刑场。”
“那咱们是犯人?”阿骁笑了一声。
“不。”裴雨桐站起身,看向内门,“是祭品。”
内门就在十步外,比外门小一圈,门身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锁眼是个人口形状,牙床外露,舌头缩在深处。
阿骁抬脚就要踹。
“别!”裴雨桐拦住他,“活体锁,碰了会被吸血。”
“那你打算亲它?”阿骁冷笑。
裴雨桐没理他,从袖口抽出一把小刀,划开掌心。血顺着掌纹流下,滴在锁眼上。
“裴氏血引,借道一程。”
血流进锁口,牙床开始合拢,发出骨骼咬合的脆响。门内齿轮转动,不是金属声,是骨头拼接的声音。
“你家祖传的?”阿骁皱眉。
“祖训。”裴雨桐盯着门缝,“用血开门,别用命。”
门开了一掌宽。
我鼻血还在流,右眼又闪了一下。
画面:裴雨桐站在门后,掌心滴血,血滴进地面陶俑的嘴。陶俑眼窝亮起蓝光,头颅一寸寸转过来,对着他。
0.3秒,画面消失。
“小心。”我伸手按住裴雨桐肩膀,“门后有东西在等你。”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阿骁等不及,抬脚踹向门板。
门应声而开。
地砖在他脚落下的瞬间翻转,像是被什么机关触发。整片地面塌了半寸,露出下方密室。
里面全是陶俑头颅。
排列整齐,面朝门向,像是在迎接我们。每颗头颅的眼窝里,爬满荧光蓝虫,一明一灭,像呼吸。
阿骁后退半步,战术靴踩到一块松动的地砖,发出“咔”一声。
虫子集体停顿。
然后,所有陶俑的头,齐刷刷转了个角度,正对着阿骁。
“我操。”阿骁往后跳,“这玩意儿还能遥控?”
裴雨桐蹲下,伸手去碰最近一颗头颅的额心。虫子没攻击,反而往他指尖爬了一只。
“不是遥控。”他声音沉下来,“是认主。”
“认谁?”我问。
“认血。”他抬头看我,“刚才我流的血,滴进锁眼了。它们……闻到了。”
老耿突然踉跄了一下,扶住墙才没倒。他耳血流得更多,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你撑得住?”阿骁皱眉。
“死不了。”老耿喘着,“就是……头有点晕。”
他话没说完,脚下地砖又翻了一块。
这次翻出的不是头颅,是一截青铜手臂,手指蜷缩,掌心刻着个“耿”字。
老耿盯着那手,脸色发白。
“这是……我当年留在秦陵的。”
“你把自己埋这儿了?”阿骁笑出声。
“不是。”老耿声音发抖,“是它……自己长出来的。”
我右眼又闪。
画面:老耿跪在石台上,手臂被锯断,血喷进陶土。工匠把断臂埋进俑胚,低语:“叛者之肢,镇魂之引。”
0.4秒,画面消失。
“别碰那手。”我说。
老耿已经伸手了。
他指尖刚碰到青铜手臂,整片密室的虫子突然集体亮起,蓝光暴涨,像是被激活。
所有陶俑头颅缓缓转头,这次对准的,是老耿。
“糟了。”裴雨桐猛地拽他后退。
地砖翻转,那截手臂沉下去,密室重新闭合。
但蓝光没灭。
虫子在地砖缝隙里爬动,荧光透过缝隙透上来,像地底有无数只眼睛在眨。
“它们认你。”裴雨桐盯着老耿,“不光认血,还认罪。”
老耿靠墙坐着,耳血滴进衣领,染红一片。
“四十年前……我确实叛了。”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我带老婆逃,可她……是被献祭的。我不该带她走。”
没人说话。
阿骁从包里摸出酒心巧克力,撕开一颗塞嘴里。
“所以现在怎么办?走还是留?”
我看向内门深处。
通道黑不见底,但尽头有光——冷白,像骨头反光。
“锈液是从那儿来的。”我说。
“去?”阿骁挑眉。
“不去。”裴雨桐突然说,“门后的东西,不是让我们进的。”
“那是让谁进?”我问。
他没答。
我右眼又闪。
画面:我站在通道尽头,掌心滴血,血滴进一池荧光蓝虫。虫子聚成一条线,爬向一具陶俑。陶俑睁眼,脸是阿骁。
0.2秒,画面消失。
我抹了把鼻血,抬头看阿骁。
他正把第二颗巧克力塞进嘴里,冲我挑眉。
“看我干嘛?我又没流血。”
我刚要说话,他脚下地砖突然翻转。
一只陶俑头颅弹出来,直冲他脸。
他反应极快,侧头躲开,可那头颅在空中一扭,张嘴咬向他脖颈。
我扑过去,一铲拍碎头颅。
蓝虫四溅,有几只粘在他战术马甲上,立刻往皮肤里钻。
“操!”阿骁拍掉虫子,可脖子上已经多了三个小孔,渗出血珠。
裴雨桐冲过去,撕开他衣领,手指按住伤口。
“别动。”他声音冷得吓人,“这虫……在找血管。”
老耿靠墙喘着,忽然抬手指向密室方向。
“你们看。”
地砖缝隙里,蓝光在动。
不是随机闪烁。
是拼字。
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浮现。
“砚。”
我鼻血滴下去,砸在字上。
血迹边缘,浮出和裴雨桐玉牌一样的反字纹路。
阿骁捂着脖子,抬头看我。
“这玩意儿……到底认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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