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字还在地上发着蓝光,血迹边缘的纹路像活了一样往砖缝里钻。
我盯着那三个小孔,阿骁脖子上的血已经凝了,可皮肤底下似乎有东西在动,一拱一拱的,像虫子在爬。
裴雨桐的手指还按在他颈侧,指尖发白。
“别吞口水。”他突然说。
阿骁僵住。
“你喉咙动一下,它就往前一寸。”
我没动,右手悄悄摸到裤袋里的半截香。香是冷的,灰也没再悬浮,但指尖蹭到一点湿——是鼻血,刚流出来的。
我抬头看那青铜方鼎。
它就立在密室尽头,三足朝天,鼎腹刻满密密麻麻的名字,像是被人用指甲一条条抠出来的。靠近底部的地方,有几道新鲜刮痕,像是最近才被人抹去过什么。
阿骁喘了口气:“这玩意儿……比人还高,谁造的?”
“商周。”我说,声音有点哑,“活祭用的。”
我往前走了一步。
皮肤立刻发烫,像是靠近了火炉。三米内就有热浪扑脸,战术马甲的金属扣都开始发红。
阿骁掏出红外仪,屏幕闪了两下,直接黑了。
“操,烧了。”
裴雨桐却没看仪器,他盯着鼎身某处,瞳孔缩了一下。
“沈砚。”他叫我名字,语气不像平时,“你祖上……有叫沈九章的吗?”
我一顿。
“有。我曾祖父。”
“他死于庚子年七月十五,对吗?”
我喉咙一紧:“你怎么知道?”
他没答,抬手指向鼎文中间一行小字:“沈九章,祭牲,血引三日,焚于鼎。”
我右眼猛地炸开金光。
画面来了。
火光冲天,青铜鼎底下堆着木柴,十几个穿麻衣的人被按在地上,嘴里塞着陶片。一个穿玄袍的祭司拿着青铜刀,割开其中一人的手腕,血顺着凹槽流进鼎底。那人是沈九章,我曾在老照片里见过他的脸。
祭司抬头,面具裂了条缝,露出一只眼睛——和我的一模一样。
0.6秒,画面断了。
我踉跄后退,鼻血直接喷出来,砸在地砖上,滋滋作响。
“你看见了?”裴雨桐问。
我抹了把脸:“你呢?你家祖宗也在这上面?”
他沉默两秒,点头:“三个。裴承业,裴明远,裴知礼。生辰八字全对得上。”
阿骁冷笑:“所以这鼎是认祖宗的?咱们是来续家谱的?”
话音未落,地面蓝光又动了。
虫子从砖缝爬出,在鼎基周围排成圈,一圈接一圈,像沙漏的刻度。
最后一圈,拼出四个字:
渎神者诛
阿骁吹了声口哨,这次是《探清水河》的调子。
“挺有文化。”
我没笑。那四个字是用黑黏液写的,像是从鼎底渗出来的。气味不对劲,不是血,也不是锈,是烧焦的头发混着铜芯融化后的味道。
我掏出考古铲,轻轻敲了下鼎耳。
铛——
声音沉得不像金属,倒像敲在骨头上。
右眼金光再闪。
画面:祭司把一个活人塞进鼎里,四肢扭曲,卡在口沿。火没点,可那人已经开始冒烟,皮肤从指尖开始变黑、卷曲,像是被无形的火在内部焚烧。他张嘴想喊,可喉咙里只冒出一串青铜小字,一个接一个,浮在空中——
沈
氏
不
忠
0.5秒,断。
我喘了口气,铲子差点脱手。
“鼎在吃人。”我说,“不是烧死,是活活炼成青铜。”
阿骁盯着鼎口:“那咱们炸了它?”
“不行。”裴雨桐突然说,“它在等血。我们流的血,滴到哪儿,名字就会出现在哪儿。”
我低头看自己手。
指甲缝里有东西,黑灰色,像是碎屑。我抠出来一点,放在掌心——是青铜粉,细得像尘,可边缘锋利,划得皮肤生疼。
上一章的血,还在起反应。
老耿突然踉跄一步,扑向鼎壁。
“她还在烧……”他喃喃,“我听见她在喊……”
阿骁一把拽他后颈,拖回来,战术绳甩出,三两下把他绑在石柱上。
“醒醒,老耿!”
老耿眼白翻上去,脖子上血管凸起,一根根红得发紫,像是被什么在内部拉扯。他腰间的罗盘也在震,红绳绷得笔直,指南针疯转,死死指着鼎心。
“命钉……”他嘴唇发抖,“不是订书钉……它要吸我的血……”
裴雨桐蹲下,用手术刀划破他指尖。
血滴落地,没散开,而是被砖缝吸进去,迅速在鼎基边缘聚成一个残缺的“耿”字。
“它认他。”裴雨桐收刀,“不只是名字,是血脉。”
“那咱们呢?”阿骁摸脖子,“我是不是也该割一刀,看它写个‘骁’字?”
“别试。”我说,“它在计时。”
我指向蓝虫排成的圈——最外层的“渎神者诛”正在淡化,内层却浮出新的刻度,像倒计时。
还剩七圈。
“七分钟?”阿骁皱眉。
“七秒。”我说,“裂痕里,毒雾释放前有七秒延迟。”
阿骁一愣:“你看见了?”
我点头,耳鸣已经开始,太阳穴突突跳,像是有针在往里钻。
“铲子敲鼎,能延长裂痕时间。再来一次,我能看清爆破后会发生什么。”
阿骁咧嘴:“那你可得撑住,别炸完我,你先炸了脑子。”
我没回话,把考古铲抵在鼎耳上,用力一敲。
铛——
金光炸开。
画面:阿骁引爆炸药,鼎盖飞起,可内部立刻喷出灰绿色雾气,碰到空气就凝成细针,扎进皮肤。第一根扎进我左眼,我看见自己的眼球变成青铜色,裂开。
0.3秒,画面中断。
“七秒。”我喘着说,“毒雾,针状,遇空气凝固。”
阿骁已经掏出了微型雷管,两枚并排,磁吸在鼎盖中央。
“听你倒数。”
我盯着鼎身,鼻血不断流,滴在铲子上,又滑到地上。
“三。”
阿骁手指扣住引爆器。
“二。”
老耿突然大叫:“别——!”
“一。”
我铲子往地上一插,整个人往后扑。
轰——!
鼎盖炸开,冲天而起,砸在石顶,又反弹落地,砸碎了三颗陶俑头。
灰雾喷出,可阿骁早把酒心巧克力的锡纸甩出,裹着火苗,扔进雾中。
火一沾雾,立刻炸成一团蓝焰,雾气瞬间被点燃,烧得干干净净。
“火克毒。”我撑着地爬起来,“你早知道?”
阿骁咧嘴:“你裂痕里没说,但我闻出来了——像含磷弹。”
裴雨桐没动,他站在鼎口前,机械义眼发出低频嗡鸣,镜片表面开始冒烟。
“裴?”阿骁喊他。
他抬起手,按住右眼。
下一秒,一道蓝光从他眼眶射出,投在空中,瞬间展开成三维结构图——是整个地下空间的立体模型。
通道、密室、石柱、陶俑阵……全在图上。
但最深处,有一片空白。
空白区域中央,两个字缓缓浮现:
天工
图刚成,裴雨桐膝盖一软,单膝跪地。
义眼彻底黑了,镜片裂开一道缝,血从眼角流下来。
“你看见了?”我扶他。
他摇头:“不是我看见的。是它……主动投的。”
“谁?”
“这地宫。”他喘着,“它知道我们来了。”
阿骁盯着那张图,突然伸手,点了点空白区域边缘的一条细线。
“这是什么?”
我凑过去。
那条线不像通道,也不像结构缝,倒像是……一道裂痕。
和我右眼闪过的裂痕,一模一样。
裴雨桐忽然抬头,看我。
“沈砚,你有没有想过——”他声音很轻,“为什么每次你流血,裂痕就来得更清楚?”
我没答。
鼻血还在流,滴在地上,正好落在“渎神者诛”的“诛”字上。
黑字边缘泛起细纹,像是被血激活。
纹路蔓延,迅速拼出一个新字。
一个名字。
沈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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