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悬在我脸前,火星拼出“沈砚”两个字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后槽牙咬碎的声音。
它没落地,也没熄,就那么吊在半空,像根看不见的线牵着。下一秒,火光一跳,灭了。
黑暗压下来。
阿骁的呼吸声在左边,老耿的烟斗还冒着幽蓝的火,但那点光根本照不亮三步外的墙。我伸手去摸裤袋,把那截冷香塞进去,指尖碰到火药味的布条——是上一章从阿骁迷彩服上撕的,现在还带着他身上的汗味。
我用考古铲敲了敲地面。
“咚”一声,像敲在皮鼓上,闷得发腻。
“别敲了!”阿骁低吼,“再敲墙要塌了!”
我没理他。铲尖继续蹭着砖缝,鼻腔一热,血滴下来,砸在铲柄上,溅出一小片锈红。
就在这时,裴雨桐那边传来“嗤”的一声。
是刀刃划开皮肉的声音。
他正用手术刀从掌心挤东西——一条荧光蓝的虫子,半透明,身子一扭一扭,像刚从灯里爬出来的火苗。虫子落地,没爬远,反而顺着地砖的缝隙,朝壁画方向挪。
我猛地抬头。
墙上有画。
一左一右,两个穿宋代差役服的守墓人,手按青铜剑,眼窝深陷。刚才还没这么明显,现在那对眼眶……好像动了一下。
荧光虫爬到壁画脚下,一头钻进砖缝,消失了。
紧接着,颜料开始蠕动。
不是剥落,是像活物一样往中间收,像有人在墙后揉面。左边守墓人的眼球转了半圈,直勾勾盯住老耿。右边那个,指尖裂开,一根青铜指骨从画里伸出来,插进砖缝,慢慢往前推。
墙在合拢。
阿骁一把将老耿拖到石柱后,自己抄起一枚雷管扣,往墙上一拍。
“轰!”
火光炸开,壁画瞬间凝固。那根青铜手指停在半空,像被按了暂停键。
可火光一灭,墙又动了。
这次更狠,左右两边的守墓人同时抬脚,整幅壁画往前压,石屑哗哗往下掉。右边那只手已经探出小臂,关节咔咔作响,冲着阿骁的脖子抓来。
我右眼一烫。
金光闪。
0.4秒。
画面:一间密室,烛火摇曳。一个穿襕衫的画师,左手捧砚,右手拿笔,笔尖蘸的不是墨,是血。他把笔伸进一只陶罐,罐里爬满荧光虫。他蘸了虫血,在墙上画眼——画完一只,那只画眼就眨了一下。
画师低声说:“目见者,即守陵。”
画面断。
我呛了一口,耳朵里嗡嗡响,像有十台电风扇在颅内狂转。鼻血顺着下巴滴,砸在铲子上,又溅到右靴。
“阿骁!别炸了!”我吼,“那是活的!画的是蛊!”
“那你说怎么办?等它把我们夹成肉饼?”他反手又摸雷管。
“它认眼!”我一把夺过考古铲,反手就是一铲,照着右边壁画的眼眶猛刮!
“锵——!”
石屑飞溅,像碎玻璃炸开。那条探出的青铜手臂猛地一抖,僵在半空。整面墙“咯”地一顿,不动了。
我喘着,铲子还在抖。右眼金光又闪了一下,但这次没画面,只有一股铁锈味直冲脑门。
阿骁盯着那截僵住的手:“你……把它眼睛刮了?”
“它靠蛊虫看人。”我抹了把鼻血,“谁盯着它,它就活。我不让它看,它就卡住。”
裴雨桐蹲在墙边,伸手去摸那截青铜手指。指尖刚碰上,整根手指“啪”地炸成灰,簌簌落下,露出后面一道砖缝。
他没退,反而伸手进去掏。
“你疯了?”阿骁拦他,“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牙?”
“我知道。”裴雨桐头也不抬,“有羊皮。”
他掏出半块泛黄的皮卷,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一半。他用刀尖挑了挑,皮卷上刻着字,但缺笔少画,像是被人故意刮掉的。
我凑近看。
“命钉三……”我念出前半句。
裴雨桐没说话,划开掌心,血滴在残缺处。
血一碰皮卷,字迹自己补全了。
“命钉三刻,天工启。”
六个字,北宋官刻体,一笔一划,像刚刻上去的。
我右眼又烫。
金光闪。
0.3秒。
画面:老耿跪在地宫石阶上,胸口插着一枚青铜钉,血顺着钉尾往下流。他身后,七具守墓人并排站着,全穿着差役服,眼眶空着。当钉子完全没入心口时,那七双空眼,同时睁开了。
画面断。
我晃了晃,扶住铲子才没跪下。耳鸣更重了,鼻血滴得更快,一滴一滴,落在羊皮卷边缘。
阿骁盯着那六个字:“命钉三刻?老耿那玩意儿不是订书钉吗?”
没人接话。
裴雨桐把羊皮卷翻过来,背面有一道极淡的血印,像是用什么东西压出来的。他拿刀尖比了比,轮廓……像指南针。
我忽然想起什么。
从裤袋掏出老耿的烟斗,铜嘴上还沾着我刚才的鼻血。我用铲子轻轻刮下一点烟灰,抹在血印上。
烟灰一碰皮卷,血印边缘立刻浮出一圈细纹——和烟斗里的微型指南针,一模一样。
“他早留了记号。”我说,“不是咳铜钱才开始的。从进墓道那天,他就知道要出事。”
阿骁冷笑:“所以他一路抽烟,不是解闷,是画地图?”
“烟灰能显字。”裴雨桐收起羊皮卷,“他用火,不是为了点烟,是为了烧出线索。”
我盯着那截僵在墙外的青铜手臂。
它没断,也没缩回去,就那么悬着,手指微微弯曲,像在等下一个活人靠近。
“守墓人不是守墓的。”我说,“是被守的。”
“什么意思?”阿骁皱眉。
“你看它的手。”我用铲子指,“指骨是青铜的,但关节活动方式……是人的。它不是傀儡,是人被蛊虫改造后,封进壁画里的。”
裴雨桐突然开口:“刚才那条虫,是从我伤口爬出来的。”
“所以它认你。”我转头看他,“你肩上的烙印,是不是又疼了?”
他没答,但手指动了动,刀刃往袖口划了半寸。
我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
那烙印,从进墓开始就在烧。
阿骁一脚踹向半破的墙。
砖石哗啦塌了一片,露出后面一条窄道。道里堆满干尸,全穿着差役服,脸朝地,手叠在心口。最前一具尸体的后脑凹陷,像是被重物砸过。
裴雨桐走过去,蹲下,伸手探进尸体嘴里。
“你干什么?”阿骁拦他,“谁知道它嘴里有没有——”
话没说完,那具尸体的嘴突然张开。
不是腐烂的松弛,是像被什么从里面顶开。一块焦黑的羊皮卷弹出来,正砸在裴雨桐手心。
他没躲。
羊皮卷上,刻着三个字:
“勿开匣。”
字迹歪斜,像是临死前用指甲硬抠出来的。
我右眼又闪金光。
0.2秒。
画面:一具尸体躺在石台上,胸口裂开,心口插着一枚青铜钉。钉子上缠着红绳,绳头连着一面铜镜。镜子里,映出一个穿襕衫的男人,正把一本书放进石匣。
书脊上,有三个字。
天工册。
画面断。
我喘了口气,鼻血滴在羊皮卷上,正好盖住“匣”字。
血渗进去,字迹边缘泛出青光。
阿骁盯着那行字:“勿开匣?那咱们是听,还是不听?”
裴雨桐把羊皮卷递给我:“你闻到了吗?”
“什么?”
“青铜味。”他抬头,看向窄道深处,“还有香灰。”
我一愣。
裤袋里的香,冷了很久,现在却在发烫。
我掏出来。
它没燃,但烟头朝上,微微颤动,像在感应什么。
阿骁冷笑:“又来?这次指哪儿?”
我还没说话,香突然自己浮了起来。
悬在胸口,烟头指向窄道尽头。
和上一次不同。
这次,它抖了三下。
像在打暗号。
我盯着它,手慢慢摸向铲子。
裴雨桐站起身,刀刃滑进袖口。
阿骁把最后一枚雷管扣别在胸前,吹了声口哨。
香不动了。
烟头稳稳指着前方。
我迈出第一步。
香跟着飘,像引魂的灯。
走到第五步,我右眼金光再闪。
画面:一扇石门,门缝渗出青铜液。门外,站着三个穿差役服的人,全低着头。其中一人,右手指节畸形,像是被钉子穿过。
画面断。
我停下。
阿骁撞上我后背:“干嘛?”
我没答。
低头看香。
烟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字的形状。
一个“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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