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我们还在承受着地脉倒流带来的巨大冲击,整棵青铜树仿佛陷入疯狂的漩涡,时间与空间在这股力量下摇摇欲坠。突然,一阵更为猛烈的震动袭来,脚下传来‘咔嚓’的脆响,紧接着,地面塌了。不是慢慢裂开,是整片石板突然往下坠,像有人抽了地基的承重梁。
我摔下去的时候听见阿骁在骂街,声音被风撕成碎片,老耿的烟斗火星子在半空划了道弧线,灭了。裴雨桐没叫,但他抓着我手腕的力道快捏碎我骨头。
落地那一瞬,我触发了裂痕。
裂痕袭来,眼前的幻象如破碎的镜片般拼凑成形。我置身于一个神秘场景,身着襕衫,手中托着一只青铜护腕。对面,一位年轻女子出现,披发垂肩,胸前挂着反写的“裴”字玉牌。我鬼使差地低头,将护腕为她戴上,她抬眸轻笑,那面容竟与裴雨桐幼时如出一辙。
画面断了。
我猛地后退一步,太阳穴突突直跳,耳鸣像高压锅要炸。
“沈砚!”裴雨桐扶住我,“你又看见了?”
“你祖宗。”我抹了把鼻血,“我给她戴护腕。”
他愣住。
“不是……不是我祖宗。”他声音有点抖,“那是我姑奶奶。她二十岁那年失踪,族谱写‘殉葬’,可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我闭眼想压住眩晕,结果就在我们仔细研究铜鼎上的铭文时,一阵阴风吹过,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起来,一个全新的幻象毫无预兆地展开。
仪式现场,火把照亮每一个角落。主祭的背影与之前幻象中的身影重叠,只见他将女子推进铜鼎,女子奋力挣扎,护腕发出微光,然而主祭念动咒语,女子瞬间僵住。主祭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滴血后扔进鼎中,鼎内顿时喷出黑雾,‘杀父证道’四个字在雾中若隐若现。
画面断。
我踉跄后退,耳坠烫得像要烧穿皮肤。
“证道?”阿骁盯着我,“谁证道?你?还是你爹?”
“以亲族之死完成祭祀。”裴雨桐声音冷下来,表情凝重,“‘命钉三刻’需要三场血祭,第一场是‘囚裴’,就是将裴氏之人囚禁在某种特定状态或器物中;第二场是‘逆写’,需用特定方式书写符咒;第三场……就是‘杀父证道’,这是整个仪式的最后一环,需要特定的祭品来完成。”
“所以老耿说的‘父债子偿’……”我喃喃。
“不是比喻。”裴雨桐抬头看我,“是流程。”
阿骁突然闷哼一声,右臂鼓包炸开一块皮,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肉,中间裂开一道缝,像是要长出什么东西。
“老子快撑不住了。”他咬着牙,“这玩意儿想把我变成人形U盘。”
老耿一直没说话,蹲在鼎边,手指抠着地面。我走过去,发现他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手臂上的青铜纹路在动,像活的根须。
“老耿?”
他抬头,眼白发青。
“它要我碰鼎。”他声音哑得不像人,“我控制不了。”
话音刚落,他猛地扑向铜鼎,左臂的青铜枝桠“刺啦”一声刺进鼎耳。
鼎内轰地喷出一堆铜钱,哗啦啦砸在地上,自动排列成四个字——杀父证道。
一枚铜钱滚到我脚边,边缘刻着个微型耳环,中间是豆芽状的花。
和陵司那帮人戴的一模一样。
“他们早就来了。”我捡起铜钱,“不止是现代,北宋就在。”
裴雨桐蹲下,用手术刀挑起一枚铜钱,刀尖一抖,划破指尖。血滴上去,铜钱表面浮出一层暗纹,是北斗七星的排列。
“命钉三刻,对应七星中的三颗。”他抬头,“第一刻是‘囚裴’,第二刻是‘逆写’,第三刻……就是‘杀父证道’。”
“所以现在差几步?”阿骁靠在尸堆上,右臂的裂缝越裂越大,“一步?还是三步?”
“三步。”老耿突然开口,“每一步都得有人死。”
“谁死?”我问。
“守陵人。”他盯着我,“或者,主祭的儿子。”
我心头一震。
上一章他吐出的“父债子偿”四个字,原来不是疯话。
阿骁冷笑:“所以你们家祖训就是——想成神,先杀爹?”
“不是成神。”裴雨桐站起身,“是封印。地脉需要祭品维持平衡,而‘证道’是仪式的最后一环。”
“那谁是祭品?”我盯着他,“你?我?还是……”
话没说完,阿骁突然暴起,右臂的裂缝里钻出一只眼球,瞳孔漆黑,正对着铜鼎。
“它看见了。”他声音变了调,“鼎里有东西在动。”
我冲过去,把考古铲插进鼎口边缘,用力一撬。
鼎盖移开一条缝。
里面没有尸体,没有血,只有一堆铜钱,堆成一个小山。最上面那枚,刻着“宣和三年”,和我耳坠里那枚一模一样。
我伸手去拿。
裴雨桐突然抓住我手腕。
“别。”他声音压得极低,“这枚钱,是‘命钉’的引信。谁碰,谁就是下一个祭品。”
“那现在怎么办?”阿骁喘着,“我这胳膊快变成八爪鱼了!”
老耿慢慢站起身,青铜枝桠从他后背钻出,像树根一样缠住鼎身。
“还有办法。”他声音沙哑,“用护腕,引魂。”
“引谁的魂?”我问。
“她。”他指向那具戴着护腕的尸骨,“裴氏最后一个守陵女祭司。她没死,只是被‘囚’在器物里。只要护腕归位,她就能说出第三刻的真相。”
裴雨桐摇头:“不可能。护腕一旦离体,魂就散了。”
“没散。”老耿咧嘴一笑,牙缝里渗出黑血,“你看她头骨。”
我蹲下,用铲子轻轻拨开尸骨的头发。
颅骨右侧,有个小孔,里面塞着一缕黑发,发尾系着半片玉牌,反写着“裴”字。
和裴雨桐现在戴的一模一样。
“她把自己的魂,缝进头发里了。”老耿伸手,想拔那缕发。
我拦住他。
“你现在的状态,碰了会反噬。”
“那谁来?”阿骁问。
我看了眼裴雨桐。
他也正看着我。
“你是她后人。”我说,“只有你能接这根线。”
他沉默两秒,摘下玉牌,递给我。
“如果我回不来……”他顿了顿,“记得把巧克力给我嘴里塞一颗。”
我接过玉牌,用考古铲把那缕发挑出来,轻轻放在护腕内侧。
护腕突然发烫,表面纹路亮起微光。
裴雨桐伸手,把护腕戴回尸骨手腕。
一瞬间,整座祭坛震动。
尸骨们的眼窝同时亮起幽蓝的光,齐刷刷转向我们。
铜鼎里的铜钱开始旋转,越转越快,最后飞出一枚,直奔我面门。
我抬手接住。
钱面刻着两个字:沈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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