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老太太的声音,嘶哑却锐利,像一把生锈的锥子,直接刺破了屋内的沉闷空气。
林卫国扶着门,面无表情。他预想过一场拉锯,一番试探,那些活得太久、见得太多的人惯用的伎俩。
这种开门见山,本身就是一种武器。
他侧身让老太太进屋,动作干净利落。屋里陈设简单,一尘不染,与大院里普遍的脏乱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视线在桌上的青铜香炉上停留了一瞬。炉身包浆厚重,造型古朴,是他在旧货市场淘来的玩意儿,在这间空旷的屋子里,算是一点沉静的点缀。
他没有倒水。
这不是叙旧。
“老太太,您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他的声音平直,没有温度,像是在商谈一笔货物的价格,而不是抚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老太太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却没有打量屋子,而是死死锁在林卫国的脸上。那双眼睛里,有一种看透世事的精明。
“顿顿有肉,隔三差五有细粮吃,生病了有人管。”
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这不是请求,是报价。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无异于要求帝王般的供养。
林卫国嘴角那条紧绷的线没有丝毫松动。他没有嘲讽,甚至眼皮都没多眨一下。他以军人般的冷静,迅速评估着这些条件的执行难度。
轻而易举。
“可以。”
一个字,砸在了两人之间的寂静里。
“我可以答应您的条件。”
他刻意停顿,让这句话的份量,彻底渗透进老太太的每一条皱纹里。
“甚至可以给您养老送终。”
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弛划过老太太的脸,随即又被警惕绷紧。
“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现在,轮到他出价了。
“你说。”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发干。
林卫国缓缓竖起一根手指,动作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第一,我给您养老,但我不认您当奶奶,更不当您孙子。”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在刻下契约的条款。
“咱们是公平交易。”
没有虚伪的温情,没有道德的绑架。只有一场冰冷、纯粹的交换。
他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跟院里这帮禽兽的任何争斗,您都不能插手。”
他的眼神陡然锐利,瞳孔收缩成两个危险的黑点。
“不仅不能插手,还必须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最后那句话,带着一股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煞气,让屋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做得到吗?”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他要买下的,不只是她的资产,更是她在这座大院里绝对的、无条件的忠诚。
老太太的呼吸骤然一滞。她那双枯树皮般的手,死死抓住了椅子的扶手。她没想到林卫国的条件如此简单,又如此霸道。
他要她彻底割裂过去,放弃中立,将自己牢牢绑上他的战车。
屋里陷入了死寂。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几声鸽哨,和老房子木料收缩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她脸上的肌肉抽动着,那是在权衡,在用尽一生积累的生存智慧,进行最后一次豪赌。
许久。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好。”
这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答应你!”
交易成立。
空气中那股紧绷的弦,骤然松弛下来。
为了证明自己的“本钱”,为了让林卫国看到她这份承诺的价值,聋老太太扶着椅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跟我来。”
她领着路,步履蹒跚地走向后院。后罩房比前院更加破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常年不见光的霉味和尘土味。
老太太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杂物间门口停下。她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木门,一股更浓重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一片漆黑。
林卫国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看清了里面的景象。一张破木板床,几个烂木箱,墙角结满了蛛网。这里不像住人的地方,更像一座被人遗忘的坟墓。
老太太弯下腰,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跪在地上,伸出干瘦的手臂,在床底下摸索着。
指甲刮过泥地的声音,让人牙酸。
终于,她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外拖拽。
“咯……吱……”
一个沉重的木箱,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箱子是黑色的,材质看不出来,但异常沉重,上面箍着早已锈迹斑斑的铜条。
老太太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一把硕大的黄铜钥匙。她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锁芯转动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小屋里,清晰得吓人。
她掀开了箱盖。
一瞬间,屋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一片深沉的黑暗。
下一秒,一道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微光,射进了箱子。
光芒,在箱子里炸开了。
那不是柔和的光晕,而是一股粗暴的、能刺痛人眼的珠光宝气。强烈的反光,让林卫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即便是他,见惯了生死,心志坚如钢铁,此刻心脏也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那箱子里,是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财富。
明清两代的官窑瓷器,釉色温润,光华内敛,哪怕只是随意堆放,也掩盖不住那份皇家气度。
成堆的翡翠玉石,帝王绿的扳指,羊脂玉的挂件,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冷光,仿佛有生命一般。
而这一切,都只是陪衬。
真正让人窒息的,是压在最底下的东西。
金。
不是金元宝,不是金首饰。
是一根根码放整齐的,金条!
俗称“大黄鱼”的十两金条,闪烁着浓郁厚重的、近乎油腻的金色光芒。
这瘦骨嶙峋,靠全院接济过活的老太太,床底下竟然藏着一个能买下半条街的宝库。
她哪里是个孤苦无依的老人。
分明是一条蛰伏在深潭里的老龙。
老太太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笑,充满了压抑了一辈子的得意。
“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
林卫国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烟消云散。
这笔买卖,赚了。
稳赚不赔。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他的“小洞天”空间,是这批宝藏最完美的归宿。神不知,鬼不觉,他现在就能将这箱珍宝尽数收走。
他心念一动,精神力正要探出——
“哐!哐!哐!”
刺耳的锣声,毫无征兆地从前院炸响,瞬间撕裂了后罩房的宁静。
“开会了!开全院大会!”
是三大爷阎埠贵儿子的声音,尖利刺耳。
紧接着,一个更加沉稳,却充满道貌岸然意味的声音响彻整个大院。
是一大爷易中海。
“今天召开全院大会,主要是针对院里某些同志‘不合群’、‘自私自利’的个人主义思想,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
这番话,目标明确,杀气腾腾。
林卫国眼中的热切瞬间冷却,化为一片冰寒。
“不合群”、“自私自利”。
这矛头,对准的是谁,不言而喻。
他收回了准备探入空间的念头,转头看向一脸紧张的聋老太太。
“锁好门。”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谁来也别开。”
他帮老太太合上沉重的箱盖,那满箱的宝光瞬间被黑暗吞噬,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不再看那箱子一眼。
转身,迈步。
独自一人,朝着中院那场为他精心准备的“鸿门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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