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合院里的鸡毛蒜皮还在随风乱舞时，林卫国的心，早已飞出了那一方狭窄的天地。
院子里的争斗，于他而言，不过是池塘里的涟漪，而他要的，是搅动江海的风云。
轧钢厂的夜，寂静且深沉。除了机器偶尔发出的低沉喘息，便只剩下巡逻队的脚步声。
林卫国的宿舍内，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
他没有理会窗外的是非，更没有沉浸在白天压制众禽的快感中。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眼前那沓粗糙的稿纸上。
钢笔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春蚕在啃食桑叶，孕育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蜕变。
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连日来观察与思考的结晶。
退伍军人的身份，给了他钢铁般的意志和纪律性。而仓库保管员的职位，则给了他一个绝佳的视角，去审视这座庞然大物内部的沉疴。
他看到过老师傅们凭着经验吃老本，对技术革新嗤之以鼻。
他看到过年轻工人浑水摸鱼，上班吹牛下班喝酒，把宝贵的青春耗费在无意义的内耗上。
“干好干坏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
这句顺口溜，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工厂的肌体里，日夜流淌着名为“懈怠”的毒液。
不行，必须改变！
林卫国的眼神骤然锐利，笔下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关于加强轧钢厂工人思想建设，全面提升工人阶级荣誉感与生产积极性的几点建议》。
这便是他为这份报告拟定的标题。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报告中，他没有空谈大道理，而是用军中练就的雷霆手段，直指问题核心。
“设立生产标兵岗！”
“建立月度流动红旗制度！”
“开展全厂技术大比武！”
一个个具体的、可执行的方案，从他的笔尖流淌而出。这些在后世看似寻常的管理手段，在这个时代，却无异于平地惊雷。它打破了大锅饭的温床，试图重新点燃工人阶级那颗名为“荣誉”的心。
连续几个深夜的奋笔疾书，这份数千字的报告终于完稿。
林卫国吹干最后一滴墨迹，眼中没有疲惫，只有一团燃烧的火焰。
他没有走常规的层层上报程序，那太慢，也太容易被中途扼杀。
他选择了一条最直接，也最大胆的路。
他将报告装进一个牛皮纸袋，径直走向了厂党委办公楼。
聂书记的办公室。
聂书记是个年过半百的老革命，身上带着战火硝烟洗礼过的威严。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递上来的报告，起初并没太在意。
可当他看到那个振聋发聩的标题时，他扶了扶老花镜，坐直了身体。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聂书记的表情，从平静，到严肃，再到惊讶，最后化为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的手指在“生产标兵岗”几个字上重重地点了点，嘴里喃喃自语。
“好……好思路！”
当他看到“流动红旗”制度时，更是一拍大腿！
“对！就是要这样！要让荣誉看得见，摸得着！”
待到通篇读完，聂书记摘下眼镜，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卫国，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普通的工人，而是在审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有觉悟，有思想，更有方法！”
聂书记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赞赏。
“林卫国，你这个人，是个人才！”
林卫国站得笔直，不卑不亢。
“为工厂分忧，是每个工人的责任。”
就在聂书记为报告内容击节叫好的同时，林卫国又抛出了另一个让聂书记刮目相看的东西。
一份高中同等学力的证明文件。
这是他利用过去在部队里积攒下的人脉，快刀斩乱麻，为自己补上的最后一块短板。
聂书记看着那份文件，心中对林卫国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冲劲，更有谋略。他不是一介莽夫，而是个懂得提前布局的智者。
几天后，轧钢厂党委会议。
气氛有些沉闷。
聂书记将林卫国的报告复印件，发到了每一个委员的手中。
“同志们都看看吧，这是一位普通仓库保管员写的东西。”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翻阅文件的声音，一些人的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
聂书记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
“我们有些干部，屁股坐在现在的位置上，脑子却还停留在过去！整天想的是自己的待遇，自己的面子，有谁真正想过，怎么把我们工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怎么让我们轧钢厂的生产更上一层楼？”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压。
“现在，一个普通的仓库保管员，一个退伍军人，时时刻刻在为我们工厂的发展着想！他不仅看到了问题，还给我们开出了药方！同志们，你们说，这样的同志，我们难道不应该重用吗？”
一番话，说得在场一些干部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最终，在聂书记的强力推荐下，党委会议进行了举手表决。
一只只手臂，坚定地举了起来。
全票通过！
任命：林卫国同志，为轧钢厂仓库管理科副科长！
消息通过厂里的广播传遍了每一个车间，每一个角落。
一个普通的库管员，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资历，仅凭一份报告，一步登天，成了一名手握实权的科级干部！
这晋升速度，不是坐火箭，是坐炮弹！
整个轧钢厂，彻底震动了。
正在车间里打磨零件的易中海，听到广播的瞬间，手里的锉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眼神里翻涌着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嫉妒与怨毒。
食堂后厨，刚刚因为偷懒被批评的傻柱，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水桶，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那双牛眼瞪得通红。
而在另一边，娄晓娥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遥遥望着仓库科的方向。
当她听到广播里念出“林卫国”三个字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抹动人的红晕飞上脸颊。
她看向那个方向的眼神中，钦佩与爱慕之情，愈发浓厚，几乎要满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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