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升副科长,对林卫国而言,权力与责任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巡查的范围也从单纯的仓库区,扩展到了整个轧钢厂的后勤领域。
深夜的巡查,他依旧亲力亲为。
这不仅是做给别人看的姿态,更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军人本能。战场上,任何一丝懈怠都可能葬送整个班排的性命。如今,这片偌大的厂区,便是他的新阵地。
十二月的北平,寒流肆虐。
冷风卷着哨音,从厂区空旷的道路上呼啸而过,刮在人脸上,是刀子割肉般的疼。
林卫国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厚实的棉层也抵挡不住这股子深入骨髓的寒意。他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老长,每一步都踩得坚实有力,军靴踏在冻得发硬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巡查路线的最后一站,是后院那片几乎废弃的旧料场。
这里偏僻,平日里鲜有人至,只有几盏功率最低的照明灯,在寒风中摇曳着,投下大片大片斑驳陆离的暗影。
这里,也是最容易出纰漏的地方。
就在他绕过一堆锈迹斑斑的废弃钢材时,军旅生涯锤炼出的敏锐听觉,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异响。
不是风声,也不是铁皮被风吹动的刮擦声。
那是一声沉闷的、带着水声的“噗通”!
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完全掩盖,寻常人根本无法分辨。
紧接着,似乎还有一声更加微弱的、被瞬间掐断的惊呼。
林卫国的脚步猛然顿住。
他整个人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眼神锐利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最深的黑暗之中。
不对劲!
他没有声张,而是压低身形,利用废料堆的阴影作为掩护,迅速朝着那个方向摸了过去。
空气中,除了铁锈和尘土的味道,还多了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
是下水道!
林卫国的心脏骤然一紧。
几步之后,一个黑洞洞的口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个年久失修的下水道检修井,井口周围的地面湿漉漉的,散发着恶臭。本该盖在上面的厚重井盖,此刻却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漆黑入口。
哪个天杀的缺德鬼,连这种东西都偷!
林卫国脑中闪过一丝怒意,但随即,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刚才那声落水声……
“有人吗?”
他压低声音,对着井口喊了一声。
回答他的,只有井下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水流回响,以及那股愈发刺鼻的臭气。
情况不妙!
林卫国立刻从腰间解下巡查用的强光手电,拧亮开关,一道刺目的光柱猛地刺入黑暗。
光柱向下延伸,照亮了井壁上湿滑的青苔和锈蚀的铁梯。井底,是半米多深的黑色污水,水面上漂浮着各种令人作呕的杂物。
光束在水面上来回扫动。
突然,手电光定格了。
在井底的一个角落,一小片红色的衣角,正在浑浊的污水中缓缓起伏。
是个孩子!
那一瞬间,林卫国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井下是否会有沼气,是否会有其他的危险。
没有丝毫犹豫。
他“唰”地一下脱掉厚重的军大衣,将其甩在地上,动作迅捷地抓住冰冷滑腻的铁梯,整个人便顺着梯子滑了下去。
“噗!”
双脚落入井底,冰冷刺骨的污水瞬间淹没到他的大腿。
那是一种怎样的寒冷?
仿佛无数根淬了冰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瞬间就让他浑身打了个剧烈的哆嗦。污水那股混合着腐烂与发酵的恶臭,更是疯狂地往他鼻腔里钻,熏得他几欲作呕。
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林卫国趟着没过大腿的污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片红色衣角摸去。
“孩子!醒醒!”
他一把抓住,用力将水下的身体捞了起来。
是个小女孩,看年纪不过六七岁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色棉袄。此刻,她双眼紧闭,小脸青紫,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林卫国探了探她的鼻息。
没了!
他又将耳朵贴在女孩冰冷的胸口。
心跳,也停了!
林卫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抱着孩子,用最快的速度爬上梯子,回到了地面。
将女孩平放在自己刚脱下的大衣上,周围是呼啸的寒风,每一秒钟的流逝,都像是死神的催命符。
必须立刻急救!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在部队卫生队学过的所有战地急救知识。
清理口腔异物!
他掰开女孩紧闭的嘴,将里面堵塞的污物迅速抠了出来。
胸外按压!
林卫国双膝跪地,双手交叠,精准地找到按压位置,用尽全身力气,沉稳而有力地一次次向下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与脸上的污泥混在一起。
人工呼吸!
按压三十次后,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对着女孩冰冷的嘴唇,将自己口中的空气渡了过去。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一分钟过去了。
女孩毫无反应。
两分钟过去了。
依旧是一具冰冷的、毫无生机的躯体。
林卫国的动作没有停,但他的心,却在一点点往下沉。
不行!
不能放弃!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系统!
灵泉!
他心念电转,在又一次俯身为女孩做人工呼吸的瞬间,一滴储存在系统空间中、蕴含着磅礴生命能量的灵泉,被他悄无声息地渡入了女孩的口中。
灵泉入口即化,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暖流,顺着女孩的喉咙滑入腹中,随即朝着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那股精纯的生命力,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疯狂地修复着她因缺氧而受损的身体机能,重新激活那颗已经停跳的心脏。
林卫国继续着胸外按压,他的手掌之下,似乎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正在复苏的搏动。
有希望!
他精神大振,按压的动作更加有力!
又是几十秒过去。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如同天籁,猛地划破了这死寂的寒夜!
躺在地上的小女孩剧烈地咳嗽起来,接连吐出好几口黑臭的污水,随即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而新鲜的空气。
她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活过来了!
林卫国全身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巨大的狂喜和脱力感,让他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孩子虽然恢复了呼吸,但身体依旧极度虚弱,加上在冰冷的污水里泡了那么久,必须立刻送医。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一把将自己的军大衣裹在女孩身上,将她小心翼翼地背在背上,然后迈开双腿,朝着灯火通明的厂医务室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
聂书记接到电话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疯了一样冲出办公室,心急火燎地赶到医务室。
推开门,他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女正躺在病床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医生告诉他,幸亏抢救及时,再晚几分钟,后果不堪设想。
聂书记的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他的目光,从孙女身上,缓缓移到了病房角落里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那人浑身湿透,军绿色的棉衣被污水浸成了黑色,还在往下滴着水。他的头发上、脸上、手上,到处都是干涸的污泥,整个人狼狈不堪,却又站得笔直。
聂书记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他一步步走到林卫国面前,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嘴唇翕动了好几次,才发出颤抖的声音。
他伸出双手,紧紧地、用力地握住了林卫国那双满是污泥和划伤的手。
“卫国……”
聂书记的声音哽咽了,泪水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滑落。
“你,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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