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暖阳，懒洋洋地洒在九十五号院的青砖地上，却驱不散空气里那股子陈年旧事的霉味儿。
中院，三间敞亮的正房门窗大开，正散着一股尘土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这是傻柱的祖宅。
现在，它姓林了。
林卫国并没有住进来，而是将钥匙直接塞进了马华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里。
“科长，这……这使不得！”马华攥着那串冰凉的钥匙，手抖得厉害，仿佛那不是几块金属，而是滚烫的山芋。
他老婆和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也跟在后面，怯生生地看着那三间大瓦房，眼神里是做梦都不敢有的渴望。他们一家五口，至今还挤在轧钢厂附近一间不到十平米的棚屋里，阴暗，潮湿，终年不见阳光。
“让你住，你就住。”
林卫国的话不多，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份量。
“以后好好干活，别给我丢人。”
马华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当着全院的面，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
“科长的大恩大德，我马华一家……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这一跪，跪的是忠心。
这一跪，也跪出了一场滔天风波。
贾家的窗帘猛地被人从里面扯开，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院子里这感恩戴德的一幕。
贾张氏的牙都快咬碎了。
何家的大房子！
她贾张氏惦记了多少年，做梦都想让棒梗住进去的房子！
凭什么？
凭什么给一个外来的野种！一个连轧钢厂正式编制都没有的小学徒！
一股恶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贾张氏肥硕的身躯像一辆失控的坦克，轰隆隆地冲出了家门。
她双手往那水桶粗的腰上一叉，两片厚嘴唇一翻，尖利刻薄的骂声便如同一挂鞭炮，在安静的中院炸响。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哪儿来的小野种占了窝！”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地儿是你该住的吗？占了人家的房子，也不怕晚上睡觉被鬼掐死！”
正在搬着一张破桌子的马华身子一僵，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老婆孩子更是吓得躲到了他身后，瑟瑟发抖。
往常，他也就忍了。
可今天，他不想忍。
他想起了林科长那句“别给我丢人”。
马华放下桌子，第一次在家禽满院的四合院里，挺直了自己弯了半辈子的腰杆。
“贾家婶子，嘴巴放干净点！”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硬。
“这房子是林科长安排给我住的，你有意见，你找林科长说去！”
“林卫国？”
贾张氏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唾沫星子喷出老远。
“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外来的，死了爹妈的绝户，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他还能在院里翻了天不成？”
她撒起泼来，准备故技重施，往地上一躺。
“我就是能翻天。”
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她身后响起。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瞬间刺穿了贾张氏的耳膜，让她准备下坐的动作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林卫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没穿军大衣，只一件单薄的衬衫，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形挺拔如松。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扫过贾张氏那张因惊愕而扭曲的肥脸。
“这房子，现在是我的。”
“马华，是我让他住进来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贾张氏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林卫国停下，目光缓缓扫过院子里所有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把话放这儿。”
“以后，谁再敢找他家麻烦，我就打断谁的腿。”
死寂。
整个院子落针可闻。
贾张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了上来，浑身的肥肉都不住地哆嗦。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那股子撒泼的劲儿，被这一句话，彻底碾得粉碎。
就在这气氛凝固到极点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咳咳。”
易中海背着手，慢悠悠地从自己屋里踱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微笑，仿佛刚才的冲突他根本没看见。他走到院子中央，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宣告大事的语气，高声说道：
“大家伙儿都听着啊！”
“从今天起，我们家柱子，就是我的干儿子了！”
“以后啊，柱子就住我家，给我和老太太养老送终！”
这话如同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本就不平静的水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所有人都愣住了。
贾张氏更是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柱子……成了易中海的干儿子？
那我们家呢？
我们家东旭呢？
那个被她当成毕生心血，培养了十几年的“养老工具人”，那个她眼巴巴指望着能继承易中海一切的贾东旭，就这么……被一脚踹了？
一股比房子被占还要强烈无数倍的屈辱和背叛感，瞬间吞噬了她的理智！
“易中海——！”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四合院的天空。
贾张氏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那个一脸得意的老男人，她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当场就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你个卸磨杀驴的老王八蛋！你个天杀的挨千刀的啊！”
她一边嚎，一边用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拍得“啪啪”作响。
“我们家东旭给你当牛做马！给你端茶倒水！给你养老送终！喊了你十几年的干爹啊！”
“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把我们家当成什么了？夜壶吗？用完了就嫌骚，一脚踢开？”
“你忘恩负义！你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现在攀上傻柱那个厨子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不得好死啊你！”
贾张氏的哭嚎，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她这么一闹，等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易中海那点“吃绝户”的龌龊心思，连皮带肉，血淋淋地撕开，扔在地上，让全院的人都来看！
易中海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贾张氏会这么不给他面子，会把这层窗户纸捅得这么彻底！
完了。
他“德高望重”的一大爷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两家的关系，自此彻底破裂。
院子里，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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