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院里,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几碟寡淡的凉菜。
一盘水煮花生米,一盘炒白菜,一小碟咸菜疙瘩,便是易中海为傻柱摆下的“认亲宴”的全部家当。
为了彰显这场认亲的“正统性”,也为了刻意恶心对门的贾家,他还特意让一大妈将秦淮茹也“请”了过来作陪。
此刻,秦淮茹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如坐针毡。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易中海端着酒杯,脸上强行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试图调动气氛:“来,柱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杯酒,爸敬你!”
傻柱眼神空洞,机械地举起酒杯,杯中浑浊的劣质白酒晃荡着,映不出他此刻半分心神。
认贼作父。
这四个字,像一根毒刺,在他心里扎了根,化脓流血。
可他没得选。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凝固到冰点时,一股霸道无匹的香味,毫无征兆地从对门东厢房的方向席卷而来。
那不是寻常的饭菜香。
那是浓郁的酱香混着醇厚的肉香,再裹挟着一丝若有若无、却勾魂夺魄的茅台酒气,拧成一股绳,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钻进了院里每个人的鼻腔。
“咕咚。”
不知是谁,没忍住,狠狠咽了口唾沫。
这声音,在寂静的中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东厢房。
那边的热闹动静,与这边的死气沉沉,形成了鲜明刺眼的对比。
“马华,恭喜乔迁!”
“来,尝尝我亲手做的红烧肉,庆祝你搬进三间大正房!”
林卫国那清晰洪亮的声音,夹杂着马华受宠若惊的感谢,一字不落地传了过来。
桌上的人,脸色都变了。
再看看自己面前的花生米和炒白菜,那寡淡的味道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寒酸。
易中海的脸,瞬间黑得能拧出水来。
他知道,林卫国是故意的。
这是阳谋。
这是当着全院的面,狠狠地抽他的脸!
酒过三巡,正当易中海这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林卫国的身影,出现在了中院。
他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
碗里,是码得整整齐齐、一块块方方正正的红烧肉。每一块都烧得通体赤红,油光锃亮,肥肉部分晶莹剔透,瘦肉部分酱色饱满,浓稠的汤汁包裹着肉块,随着他的走动微微颤动。
那股要人命的香味,此刻变得更加具象,更加凶猛。
林卫国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径直走到了傻柱的桌前。
他将那碗红烧肉,在傻柱的眼前晃了晃,碗里颤巍巍的肉块,几乎要贴到傻柱的鼻尖上。
“柱子,听说你今天大喜,认了干爹?”
“恭喜,恭喜啊!”
林卫国笑着,将碗往傻柱面前又递了递。
“来,别客气,尝尝哥的手艺,给你贺贺喜!”
傻柱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碗肉,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屈辱和渴望在他心中疯狂交战。
林卫国似乎嫌刺激得不够,他收回碗,用一种无比惋惜的腔调,慢悠悠地开了口。
“哎,可惜了。”
他的目光扫过傻柱,又扫过脸色铁青的易中海,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院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看人家马华,以前是你徒弟吧?现在跟着我干,已经是轧钢厂后勤科的科长秘书,还分了三间敞亮的大正房,娶媳妇都够了。”
林卫国顿了顿,眼神里的怜悯,像刀子一样割在傻柱心上。
“你呢?”
“堂堂轧钢厂食堂七级大厨,现在混成了什么?一个打杂的学徒工!”
“连住了几十年的家,都没了。”
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是在做什么总结陈词。
“这人啊,就怕站错队,跟错人啊!”
一番话,句句诛心!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傻柱早已脆弱不堪的自尊上。
新仇,旧恨,认贼作父的憋屈,被当众羞辱的愤怒,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啊——!”
傻柱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掀翻了桌子,花生米和白菜撒了一地。
他通红着双眼,死死瞪着林卫国,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林卫国却只是淡淡一笑,转身,端着那碗红烧肉,悠然自得地回了东厢房。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即兴表演。
当晚,傻柱喝得酩酊大醉。
他将自己灌得不省人事,脑子里却反反复复回荡着林卫国那几句话。
“你看人家马华……”
“你呢?”
“跟错人了啊!”
凭什么!
凭什么!
深夜,万籁俱寂,寒风呼啸。
一股混杂着酒精和怨毒的怒火,彻底烧毁了傻柱最后的一丝理智。
他报复不了林卫国本人。
他打不过。
但是,他可以毁掉林卫国最心爱的东西!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中疯狂滋生。
他借着酒劲,身子一歪,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林卫国的院子。
院子中央,那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
那是身份的象征。
那是财富的象征。
更是林卫国用来羞辱他的资本!
傻柱的眼中迸发出疯狂的恨意,所有的怒火,在这一刻,全部找到了宣泄口。
他从墙角摸来一把钳子和改锥,对着那台缝纫机,开始疯狂地拆卸。
金属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被他刻意压制着。
他拧下螺丝,撬开卡扣,将缝纫机最核心、最关键的“机头”部分,整个暴力拆卸了下来。
接着,他又将脚下的“踏板”连杆一并拆断。
做完这一切,他抱着沉重的机头和踏板,连夜摸黑跑到了几里地外的废品收购站。
“同志,收……收铁。”
废品站的老头打着哈欠,看着他怀里那堆精密的零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
“三块五毛钱。”
“卖不卖?”
傻柱的脑子已经不清醒了,他只想尽快处理掉这些滚烫的赃物。
“卖!”
他拿着那皱巴巴的三块五毛钱,踉踉跄跄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以为,毁掉了缝纫机,就能让林卫国心疼得跳脚。
他以为,这下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他却不知道,他亲手为自己,敲响了通往地狱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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