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的开年，北方的风依旧凛冽，却吹不散钢铁厂里那股子灼人的热浪。
一张巨大的红纸黑字布告，贴在了厂区最显眼的墙上，像是一团烈火，点燃了每一个工人心中的引线。
建厂以来首次全厂技术大比武！
评级！定薪！
短短八个字，却蕴含着改变命运的力量。工人们围在布告前，粗糙的手指划过上面的铅字，眼神里闪烁着渴望。那不仅仅是对几块钱工资的向往，更是在这个火红年代里，对“先进”二字最朴素的追求。
整个红星轧钢厂，这部巨大的钢铁机器，彻底沸腾了。
食堂后厨，这片平日里只有锅碗瓢盆交响乐的地方，此刻也成了风暴的中心。
厨师的比武，规则简单粗暴：限定食材，限定时间，独立操办一桌正宗的四九城“八大碗”。
这“八大碗”，可不是简单地把八个菜凑在一起。它是老京城的脸面，是酒席的规矩，更是对一个厨子从选料、刀工、火候到调味的终极考验。
比赛当天，平日里宽敞的食堂被挤得水泄不通。工人们里三层外三层，伸长了脖子，都想亲眼见证这场灶台上的龙争虎斗。
厂长杨卫国亲临现场，他身边还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是八大楼的传奇名厨，何雨柱的师父——吴宣。
杨、马两位老师傅率先上场。他们是食堂里的老资格，一出手便知功底。切肉、配菜、下锅，一板一眼，稳如泰山。一个时辰后，八道菜上桌，有模有样，香气也算浓郁。
众人点头，这水平，对得起老师傅的名号。
但也仅此而已。
中规中矩，毫无惊喜。
“下一位，何雨柱！”
随着司仪一声高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何雨柱脱下外套，只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了结实的小臂。他没有丝毫的紧张，平静地走到灶台前，目光扫过桌上那些再普通不过的食材。
一块五花三层的猪肉，一只处理干净的柴鸡，一条鲜活的鲤鱼，还有些土豆、白菜、萝卜。
这就是他的全部武器。
许多人心里都捏了一把汗，这傻柱，平时做大锅菜是把好手，可这精细的宴席活儿，他行吗？
何雨柱的嘴角，却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传统“八大碗”？
不，那太无趣了。
他要做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对这个时代味蕾的降维打击。
他动了。
没有半句废话，右手抄起菜刀，左手按住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刀光一闪。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把沉重的菜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化作一道银色的残影。
“笃笃笃笃——”
密集而富有节奏的切菜声响起，不是杂乱的噪音，而是一曲精准的旋律。猪肉被迅速分解，切成大小、厚薄完全一致的方块。他甚至没有用尺子去量，全凭一双手，一双眼。
这份刀工，已经让内行看出了门道。
评委席上的吴宣，浑浊的眼睛里陡然爆出一团精光。
何雨柱没有停顿，行云流水，开始处理第二道菜。
他要做一道“富贵东坡肉”。
只见他将切好的肉块焯水去腥，随后拿起了几根看似不起眼的干稻草，将每一块肉都仔细地捆扎起来。
“嘶……”
人群中发出了不解的议论声。
“用稻草捆肉？这是什么路数？”
“邪门歪道，好好的一块肉，别给糟蹋了！”
何雨柱充耳不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灶台上的那口锅。他知道，这稻草，才是这道菜的灵魂。它能在小火慢炖中，将草木的清香，丝丝缕缕地逼进肉的纹理深处，解掉油腻，升华肉香。
接着，是“赛螃蟹”。
这更像是一场魔术。
他取来几枚鸡蛋，只用蛋黄。又将那条鲤鱼最嫩的腹肉剔出，快刀斩成细腻的鱼蓉。两者混合，加入姜末、香醋，下入温油锅中，用手勺轻轻推炒。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一股难以言喻的鲜香，伴随着滋滋的油声，开始在空气中弥漫。那味道……不是鸡蛋，也不是鱼，而是一种酷似蟹黄的、霸道又醇厚的鲜美！
离得近的工人，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拼命地吞咽着口水。
最后一道压轴的“冰糖肘子”，更是将视觉冲击力拉到了极致。
肘子在锅中经过长时间的焖煮，酱色的汤汁已经变得浓稠，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何雨柱单手持锅，手腕猛地一抖。
“哗——”
锅内的肘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入盘中。他再将锅中剩余的汤汁收浓，淋在肘子上。
那一瞬间，整个肘子仿佛被浇上了一层琥珀色的琉璃。色泽红亮，光可鉴人，肥肉部分微微颤动，呈现出一种晶莹剔D透的质感。
当八道菜，八件艺术品，被端上评委席时，整个食堂，上千号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这哪里是工人食堂的饭菜？
那精致的摆盘，那诱人的色泽，那扑鼻的异香……这分明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国宴！
所有人都忘了呼吸，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八个盘子上，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杨厂长和吴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吴宣的手微微颤抖着，夹起一筷子“赛螃蟹”放入口中。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然瞪大。
鲜！
无与伦比的鲜美在舌尖炸开！那滑嫩的口感，那酷似蟹黄的滋味，让他这个做了几十年菜的老师傅，脑子里都嗡的一声。
他又尝了一口那道“富死东坡肉”。
肉皮软糯，肥肉入口即化，瘦肉酥烂成丝，浓郁的肉香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气。这股清气，完美地中和了所有油腻，只留下满口的醇厚甘香。
“好！好！好！”
吴宣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杨厂长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
“老杨！我这个徒弟，是个天才！”
“他是个天生为厨房而生的绝世天才！”
杨厂长也被这桌菜的味道彻底征服，他胸膛剧烈起伏，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他知道，自己捡到宝了！红星轧钢厂，捡到宝了！
他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全场工人，大声宣布：
“我决定，破格授予何雨柱同志，‘轧钢厂技术标兵’的光荣称号！”
话音落下，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但，这还没完。
杨厂长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工资待遇，直接对标七级半钳工！”
“每月，78块5！”
哗——！
如果说刚才的掌声是雷鸣，那此刻的声浪，就是山崩海啸！
78块5！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在这个时代，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眼红到滴血的数字！这是工人阶层金字塔最顶尖的存在！
人群中的易中海，在听到这个数字的瞬间，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铁青。
72块。
他辛辛苦苦，熬了一辈子，才熬到七级工，一个月72块钱。他一直以此为傲，这是他在院里说一不二的底气。
可现在，何雨柱，一个他眼中的傻子，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个月竟然比他还多六块五！
凭什么！
一股混杂着嫉妒、愤怒和恐惧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在万众瞩目中，身姿挺拔的年轻人。
他知道，完了。
何雨柱的翅膀，不是硬了，而是已经化作了钢铁的羽翼。
他再也没有任何资格，任何手段，去拿捏，去控制这个年轻人了。
而何雨柱，沐浴在全厂工人那混杂着羡慕、敬佩、甚至崇拜的目光中，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他的人生，在这个下午，迎来了又一个，无比璀璨的高光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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