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生产动员大会的余温，还未在轧钢厂燥热的空气中散尽。
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返回各自的车间，嘴里还议论着刚才易中海那番“情真意切”的讲话。
三车间里，机油和钢铁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浓烈。
老李头走到自己那台熟悉的三号车床前，心里还存着一丝不快。
会上易中海那番含沙射影的话，就像一根软刺，扎得他不得劲。
但他为人方正，只当是那老家伙又在摆谱，没往深处想。
他拿起油布，熟练地擦拭着车床的导轨，准备开机前的例行检查。
这是几十年来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比吃饭喝水还要准时。
然而，当他的手掌抚过传动箱外壳时，动作却猛然一滞。
不对劲。
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顺着粗糙的掌心皮肤，直冲大脑。
他蹲下身，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冰冷的金属。
车间里的轰鸣声仿佛在这一刻被隔绝，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台冰冷的机器。
视线沿着传动齿轮的咬合处一寸寸搜寻。
终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其中一个齿轮的连接轴上，有一道极其隐蔽的打磨痕迹。
那痕迹太细了，细得像一根头发丝，藏在油污和金属的阴影里，若非他这种跟车床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手，根本无从察觉。
这道痕迹，是有人在修复设备后，为了掩盖破绽，故意做出的手脚。
而这种独特的打磨手法……
一股寒气从老李头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太熟悉了！
这正是易中海年轻时，为了在计件考核中拔得头筹，独创的一种“省力”打磨法！快，但会留下独一无二的暗记！
“狗日的！”
老李头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轰然炸开。
有人动了他的车床！
不是检修，是破坏！是想让他出事！让他死！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连手都来不及洗，带着满手的油污，疯了一样冲向车间主任办公室。
“主任！出事了！要出人命了！”
车间主任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听完他的叙述，脸色也瞬间变得铁青。
他深知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叫停了三车间的全部生产，同时喊来了厂里技术科最顶尖的几位老师傅。
三号车床被迅速隔离，拆解工作在众目睽睽之下展开。
零件被一件件卸下，摆在铺开的油布上。
当传动箱被打开，那个关键的齿????露在空气中时，在场的所有技术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齿轮的一个轮齿上，有一道清晰的裂纹，但裂纹的表面，却被人用一种极为高明的手法重新焊接、打磨，巧妙地掩盖了过去。
只要车床高速运转，这个脆弱的齿轮就会瞬间崩碎，飞溅的金属碎片足以将操作台前的工人打成筛子！
“这是蓄意破坏！”
“不，这是谋杀！”
一位老技术员扶了扶眼镜，声音都在发颤，他指着那道隐蔽的打磨痕迹，“而且，这手法……我好像见过。”
车间主任的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当即立断。
“把易中海给我叫过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此刻，易中海正在不远处的工位上，背着手，以一副长者姿态“指点”着一个年轻工人的操作，享受着众人敬仰的目光。
被人叫到三号车床前时，他脸上还挂着那种悲天悯人的伪善。
他以为是老李头操作失误，机器报废，甚至人出了事。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怎么了这是？”他明知故问，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是不是老李头不小心，出事故了？”
周围的工人都围了上来，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车间主任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戴着白手套的手，将那个致命的齿轮高高举起，送到易中海的眼前。
那道独一无二的打磨痕迹，在车间顶棚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而诡异的光。
“易中海！”
车间主任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响起。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记号，除了你，整个轧钢厂，还有谁会用？！”
轰！
易中海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齿轮，盯着那个他亲手留下的、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记号。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人般的灰白。
嘴唇哆嗦着，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道貌岸然，在这一刻，都被这枚小小的齿轮击得粉碎。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是你！是你这个畜生！你这个阴险小人！”
老李头终于从后怕和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指着易中海的鼻子，气得浑身筛糠一样抖动。
人群炸开了锅。
所有工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易中海那张惨白的脸上。
那目光里，不再有尊敬和仰慕，只有震惊、鄙夷、愤怒，和彻骨的冰冷。
这一刻，易中海那个德高望重、关心后辈的“老师傅”光环，那个他经营了一辈子的完美形象，彻底崩塌。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身败名裂，从一个人人敬仰的老钳工，变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阴险歹毒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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