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聚光灯,那叫一个势利眼,扫来扫去,愣是不肯在后台多待一秒——仿佛多照一秒都亏钱。
一群选手金光闪闪地站那儿,跟刚从珠宝展逃出来的孔雀精似的,开屏都不带停的。
而林烨呢?
他就像误入高档餐厅的流浪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袖口还沾着墨点的棉麻长衫,活像个刚从古董局子里偷溜出来的文物修复师。
“哎哟我去,这哥们是来走错片场了吧?”一个画着烟熏妆、睫毛能夹死苍蝇的选手阴阳怪气,“该不会是隔壁《我在故宫修文物》剧组的群演跑来客串的?”
“嘘——小声点,”旁边那人压低声音,一脸八卦,“他是B组替补,空降选手,没背景没资源,就一把破琴,看着都替他尴尬。”
导播间里,总策划李儒安翘着二郎腿,嘴里嚼着口香糖,眼神却像刀子一样盯着屏幕里的林烨。
他冷笑一声,对助理说:“让他上,越惨越好,最好当场摔琴退赛,热搜标题我都想好了——《当代孔乙己抱着古琴上选秀,网友:建议送进博物馆》。”
顿了顿,他又补刀:“等他唱完,立刻发声明,《星动少年》从此拒收非流行曲风!谁爱玩老古董谁回家玩去!”
导演陈明远站在一旁,手心全是汗,捏着对讲机都快捏出水来了。
他看着监视器里那个孤零零拎着古琴的年轻人,心里直打鼓:
这哪是上台比赛?
这简直是单枪匹马冲进敌军司令部,还没穿防弹衣!
“下一位,有请……呃,替补选手,林烨!”主持人念名字的时候,语气那叫一个敷衍,跟念快递单号似的。
他还特意加了一句温馨提示:“友情提示哈,这位选手的曲子,音乐组压根没过审,属于‘违规操作’。”
话音刚落,台下掌声稀稀拉拉,跟下雨天屋顶漏的水滴一样,断断续续。
弹幕更是直接炸了:
“笑死,这造型是民国穿越剧群演吧?”
“这衣服我奶奶跳广场舞都不穿了。”
“《素胚》?听着像种地BGM,建议直接判负,省电。”
在一片“看好戏”的目光中,林烨慢悠悠走上台。
他也不急,坐下,把那把看上去随时会散架的古琴往腿上一放,动作稳得像在自家客厅泡茶。
视觉:追光灯不情不愿地打在他身上,那件白衫上的褶皱清晰可见,像极了干涸三年的河床。
琴身裂纹密布,远看像蜘蛛精在家搞装修。
听觉:空调的嗡嗡声忽然安静了,连摄影师换镜头的“咔哒”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触觉:他手指轻轻一拨弦,“铮——”
那声音沙哑得像老楼半夜吱呀响的楼梯,又像谁家冰箱坏了三天没修,听得人心里发毛。
嗅觉: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也不知道是后台烧香驱蚊,还是他袖口残留的墨味儿,反正闻着挺高级。
听觉 触觉联动:那一声琴响,余音在胸口轻轻震了一下,像手机静音震动但你就是不想掏出来看。
然后,他闭眼了。
就在闭眼那一秒,他脑子里的记忆宫殿“轰”地炸开——
前世地球上的《青花瓷》旋律,像开了倍速的B站视频,哗啦啦全涌进脑子。
每一个转音、每一个气口,清清楚楚,就跟昨天刚练过一样。
这不是开挂,这是灵魂级返场。
当一个人把骨子里的记忆唱出来,那已经不是唱歌了,那是用声带放蛊。
“铮——”
第二声琴音响起,像一滴墨掉进清水里,缓缓晕开。
没有伴奏,没有特效,可全场突然安静得像集体被点了哑穴。
紧接着,一道笛声凭空响起——
等等,哪来的笛子?
原来是他用嘴吹的口技!
但那音色空灵得不像话,仿佛天外飞仙路过顺便吹了段BGM。
全场,静得连观众打嗝都怕扰了气氛。
然后,林烨开口了。
嗓音不炸,不炫,不飙高音,就一个字:润。
像刚出窑的瓷器,温温柔柔,凉而不冰,听着就想脱鞋盘腿坐地毯上听完整首。
听觉 视觉融合:第一句“素胚勾勒出青花”,前排一姑娘突然觉得眼角一热——她眼前居然浮现出江南小院,旗袍少女低头画画,笔尖一转,牡丹开了。
她愣了:“我靠,这歌带VR功能?”
触觉 听觉联动:评委“老炮”摸着评分牌的手突然顿住,那塑料边缘的粗糙感,让他想起小时候老师那本被烟头烫坏的乐谱。
他眼眶一红:“妈的,这歌怎么还带回忆杀的?”
听觉 记忆交织:导播间副导的手悬在切换键上,迟迟不敢按。
他听见的不是歌,是他奶奶夏夜摇着蒲扇哼的小调——他以为早就忘了,结果这歌一响,童年DNA直接暴动。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第二句一出,那姑娘直接捂嘴:“我太奶奶当年逃难前,家里最后一件瓷器就是画牡丹的……这歌怎么知道的?!”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评委“老炮”手一抖,评分牌“啪嗒”掉地。
他盯着林烨,声音发颤:“这调子……我老师临终前哼过……他说,好多老曲子,都烧没了……”
导播间,李儒安“腾”地站起来,脸都绿了:“搞什么鬼!这是邪术吧!快切镜头!切广告!切他奶奶的!”
导播手抖着去按切换键——
按不动。
他惊恐地看向主控台:所有信号源显示“手动锁定”。
他扭头问副导:“谁在操作备用机?”
副导摇头:“没人……但我们……我们都下意识地……没敢切。”
原来,整个导播组都被镇住了,谁都不忍心打断这场“文化级催泪现场”。
后台角落,苏清雪攥着文件的手指节发白。
她没看到幻象,但她听到了。
那段旋律,是她爸小时候常哼的调子,说是从爷爷那儿传下来的,早没谱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
凌晨四点的练习室,监控里那个身影,一遍遍练转音,嘴里念叨:“这个音得再润一点,不然对不起那些被烧成灰的谱子……”
她猛地睁大眼:
这不是表演。
这是赎罪。
他是在替整个时代,还文化债。
歌声继续,像把温柔的刀,把一幅江南画卷慢慢展开,又亲手撕碎,撒进风里。
最后一个音落下,琴弦余音袅袅,像舍不得走的老朋友。
全场,死寂。
不是冷场,是灵魂被掏空后的集体失语。
没人鼓掌,没人尖叫,连呼吸都忘了。
空气里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和一种叫“文化共鸣”的情绪,正在悄悄冲垮泪腺防线。
三秒后——
第一声掌声响起。
来自那个妆花了的时尚博主,她举着手机,哭得像刚失恋:“这才是……真正的国风啊!我以前追的那些流量偶像,全是电子宠物!”
掌声从零星到密集,最后汇成山呼海啸。
主持人看着提词器,半天才找回声音:“……让我们……把掌声献给这位……用灵魂唱歌的选手——林烨!”
而后台,苏清雪“啪”地拉开抽屉,翻出那份标记“淘汰”的资料,狠狠划掉“B组替补”四个字。
她低声说:“你不是替补……你是来救这个节目命的。”
前排那个博主,眼线哭成了水墨画,却浑然不觉,只盯着台上那个白衫青年,喃喃:“这哪是选手?这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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