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星际娱乐的大门还没到上班高峰期,就被一阵骚动给搅得鸡飞狗跳。
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红旗轿车稳稳停下,轮胎碾过清晨微湿的地面,发出低沉的“沙沙”声。
司机拉开车门,一位身穿深灰中山装、手拄红木拐杖的老人,在两名随从的搀扶下缓缓走下。
晨光斜照在他银白的发丝上,映出一圈近乎圣洁的光晕,拐杖底部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像是某种古老节拍的回响。
门口的保安小哥刚想按流程上前询问,目光一触及老人面容,呼吸瞬间凝滞——那张脸,他只在国家级非遗纪录片的片头见过。
“楚……楚老?”他声音发颤,喉结上下滚动,对讲机差点从汗湿的掌心滑落,“呼叫总台!终极BOSS刷新在一楼大厅了!重复,楚怀山先生亲临!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电流杂音在对讲机里炸开,整个安保系统瞬间进入战备状态。
就在这混乱中,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由远及近,像一记节拍器划破喧嚣。
苏清雪从专属电梯走出,白色衬衫袖口微卷,发丝一丝不苟,眼神却如寒潭般冷冽。
她看到楚老,脚步一顿,瞳孔微缩。
楚老抬眼,目光如刀,没半分寒暄:“苏总,我要见林烨。”
苏清雪办公室内,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窗帘半垂,投影仪蓝光幽幽,映在楚老冷峻的侧脸上。
他未落座,随从从皮质箱中取出一枚泛黄的磁带,轻轻放入一台老式录音机——那不是普通设备,而是上世纪文物级的开盘机,机身斑驳,旋钮却锃亮,显然是常年保养。
“这是从我父亲故居墙缝里找到的最后母带。”楚老声音低哑,指尖轻抚磁带边缘,“现代技术花了三年,只还原出不到三十秒……但足够了。”
“滋——”电流杂音响起,接着,一段苍老、虚弱、带着喘息的哼唱缓缓流出。
那旋律古朴如风穿古窑,凄清似雨落残碑,每一个音都像是从百年前的灰烬里扒出来的。
正是《青花瓷》前奏的原始骨架——“瓷心引”。
楚老双目赤红,泪水无声滑落:“这是我父亲的遗音……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这支调子,是御窑厂开窑祭器时的圣曲。一场大火,谱毁人亡,我找了一辈子……以为再也听不到了!”
他猛地按下停止键,死死盯住墙角的监控探头,拐杖“咚”地砸地,震得玻璃嗡鸣:“让我见那个孩子!我要当面问他——这曲子,是谁教他的?!”
练习室内,陈明远刚接到消息,手一抖,耳机“啪”地掉在地毯上。
他脸色发白,声音发颤:“哥,楚怀山带着你爷爷的录音来了!他要当面质问!”
林烨正低头写《烟花易冷》的歌词,钢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留下一个墨点。
他抬头,窗外晨光正漫过玻璃,映在吉他弦上,泛出细碎金光。
他轻轻摩挲琴身,木质的温润触感从指尖传来。
楚老听出的,不是旋律,是文化基因的共鸣,是血脉深处的回响。
解释?无用。
逃避?可笑。
这波,是历史的叩门。
他忽然笑了,笑意清浅,却如刀出鞘。
“那就让他‘听’个够。”
他对陈明远说:“去安排一场‘非正式交流会’,请楚老和几位高层。就说……我没法用语言解释,但我愿意现场再弹一首‘类似风格’的,请他品鉴。”
“哥,这节骨眼上还开现场?你是嫌火不够大?”陈明远几乎跳起来。
林烨拍了拍他肩膀,指尖传来布料的粗糙感:“有时候,解释是多余的。一个王炸不够,那就再扔一个。”
交流会现场,灯光微暗,空气沉得能拧出水。
楚老端坐第一排,手握拐杖,青筋暴起,像一头蛰伏的老狮。
林烨抱着那把二手木吉他走上台,没一句开场,指尖轻拨——
前奏响起。
比《青花瓷》更凄,更冷,更空灵。
如江南烟雨浸透青石巷,如古寺钟声撞碎黄昏。
那旋律一出,楚老身体猛地一震,呼吸骤停。
当林烨开口:“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楚老豁然站起,拐杖“咚”地砸地,全场心头一颤。
死寂中,只剩林烨清澈而沧桑的嗓音,像从时光深处走来。
而当唱到“我听闻”三字时,楚老干裂的嘴唇竟不受控制地颤动,竟跟着哼出:“你始终一个人……”
音准、转音、气息的顿挫,竟与林烨的歌声严丝合缝,仿佛两人共用一副声带,同唱一段前世遗音。
数日后,林小满将一段音频递给苏清雪:“姐,那天楚老跟着哼的……我录下来了。”
“你听,和林烨的声波……几乎完全重合。”
顶楼办公室,苏清雪盯着电子屏。
四个音频分析窗口并列运行,《牵丝戏》《赤伶》《青花瓷》《烟花易冷》的旋律模态被层层拆解。
她指尖冰凉,心跳如鼓。
这四首歌,风格迥异,却共享一套完全独立于现有乐理的“五声音阶变调逻辑”——复杂、精妙、浑然天成,像是镌刻在另一个文明DNA里的音乐本能。
她立刻拨通电话:“王教授,帮我看看这组数据……对,现在!”
十分钟后,电话那头传来颤抖的声音:“苏总……这套模态……不属于我们现有的任何民族调式系统。它……它像是另一个文明的产物。”
交流会结束,余音未散,会场静得能听见呼吸。
林烨缓缓放下吉他,指尖还残留着弦的震颤。
楚老在随从搀扶下,一步步走向舞台,脚步沉重,如同踏过百年尘埃。
他抬头,老泪纵横,忽然弯下腰,对着林烨,深深地鞠了一躬。
“孩子……我不问你了。”他声音嘶哑,“我只求你……继续唱下去,把它们……都唱出来。”
林烨扶住他,掌心传来老人衣料的粗糙与体温的微弱:“楚老,我不是什么传人,我就是个想出道的练习生。但您听过的那些歌,还有那些您没听过的,我会一首一首,把它们……还回来。”
“还回来”三字出口,楚老浑身一颤,含泪点头,转身离去。
那佝偻的背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林烨转身,走廊尽头,灯光微晃。
苏清雪静静伫立,白衬衫在昏光中如未熄的火。
她手中握着一份刚打印出的旋律分析报告,纸面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指尖轻颤。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林烨心中轻轻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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