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没有温度,惨白的光线从头顶直射下来,将桌面上的每一道划痕都照得清晰无比。
空气里有股挥之不去的味道。
消毒水的尖锐和廉价咖啡的焦糊气味拧在一起,钻进鼻腔,压迫着人的神经。
年轻的目暮十三警官坐在桌子对面。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在阴影里透出一种审视的、不放过任何细节的光。
那道视线,此刻正牢牢地钉在赤司星川和贝尔摩德身上。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们只是碰巧路过。”
目暮警官开口了,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
“被朋友邀请去参加一个游艇派对,结果走错了房间,就遇到了刚才的枪击事件?”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加掩饰的质疑。
“是的,警官先生。”
贝尔摩德的表演开始了。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人的后怕。她抬起手,用一方丝质手帕按了按眼角,那里并没有泪水,但这个动作却充满了悲伤的仪式感。
她的声音哽咽,带着一丝破碎感。
“我们根本不认识那些人,那个拿枪的男人,他疯了……他就像疯了一样……”
她转头看了一眼赤司星川,眼神里是恰到好处的依赖与感激。
“要不是我的这位……这位朋友保护我,我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她的说辞天衣无缝。
情绪的每一个层次,从惊恐到脆弱,再到劫后余生的庆幸,都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个被卷入无妄之灾、受惊过度的无辜名媛。
人设,完美无缺。
目暮警官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转向了赤司星川。
那道视线,让赤司星川感觉自己像被置于聚光灯下的标本。
“是这样吗,少年?”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他紧绷的心湖。
赤司星川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肋骨下猛地一撞,沉重而快速。
不能慌。
绝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他控制着喉咙的肌肉,点了点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因为恐惧而略显干涩。
“是的,警官。”
他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微微垂下视线,这更符合一个受惊少年的表现。
“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沉默。
审讯室里只剩下灯管发出的微弱嗡鸣。
目暮警官就那么盯着他,一秒,两秒,五秒……
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抵灵魂深处,把他隐藏的所有秘密都挖出来。
赤司星川强迫自己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恐惧,紧张,茫然。
这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在经历枪击案和警局审讯后,应该有的、唯一该有的情绪。
足足十秒钟后,目暮警官才收回了视线。
他烦躁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
直觉在叫嚣。
警察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没有一句实话。
但现场所有人的口供都指向同一个版本。那个开枪的富商,满身酒气地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坚称是赌输了发疯,与任何人无关。
没有证据。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再强烈的直觉也只是空想。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目暮警官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的疲惫。
“以后少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走出警局大门,微凉的夜风迎面吹来。
赤司星川猛地吸了一口这自由的空气,才感觉那颗一直被无形之手攥紧的心脏,终于被稍稍松开,重新开始了正常的搏动。
然而,身旁的贝尔摩德,却完全是另一番姿态。
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紧张过后的松弛,反而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玩味的微笑。
仿佛刚才那场性命攸关的审讯,对她而言,只是一场有趣的即兴戏剧。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赤司星川也跟着停下,疑惑地看向她。
贝尔摩德转过身,动作自然得仿佛排练过千百次。她伸出手,靠近了他。
“啧啧,都弄皱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快的笑意,修长的手指开始为赤司星川整理那在混乱中被扯歪的领带。
动作很轻柔。
指腹隔着布料,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
这画面,像一个体贴的姐姐在照顾不懂事的弟弟。
领带被重新抚平,恢复了原有的整齐。
然而,她的手却没有就此离开。
那带着一丝凉意的指尖,在整理好领带结的瞬间,顺势向上,轻柔地、缓慢地,划过了他因为紧张而不自觉上下滚动的喉结。
赤司星川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彻底僵住了。
呼吸也停滞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根手指的每一次细微移动,都带着一种宣告。
那不是温暖的触感,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力的、致命的信号。
“你的胆子,比我想象中要大嘛,小弟弟。”
贝尔摩德凑到他的耳边。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吐气如兰的魅惑,却又像毒蛇的信子。
这句亲昵的称呼,配上那个充满威胁与掌控的举动,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
网,瞬间收紧。
将赤司星川从头到脚彻底笼罩,动弹不得。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从踏入那个游艇派对开始,不,从在街上与她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今晚发生的一切,警局的谎言,此刻喉咙上的手指,都只是一个宣告。
一个他被正式拖入她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暗世界的宣告。
从此,再也无法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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