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到处都是竹子。
陈小枫站在竹林边，看着工人们砍伐青竹。相比棉花秸秆，竹子更廉价易得，虽然造出的纸颜色偏暗，但用于普通书写和孩童启蒙足够了。
东家，这批竹子要砍多少？工头擦着汗问。
先砍二十亩。陈小枫估算着，注意留根，明年还能再生。
自从卫生纸事件引发朝廷争议后，陈小枫决定调整产品结构。高端市场交给高阳公主，自己则专注平民化产品——让更多寒门学子用得起纸。
小枫！苏芷柔匆匆跑来，孔祭酒来了！还带着...带着宫里的人！
陈小枫眉头一皱。孔颖达？国子监祭酒突然造访，绝非好事。
回村路上，他远远就看见村口停着几辆官轿。孔颖达一身儒袍，正和几个官员站在造纸工坊前。旁边还有个面白无须的老者——宫里的太监！
学生见过孔祭酒，各位大人。陈小枫上前行礼。
孔颖达捋须微笑：陈小枫，老夫特来参观你的造纸工坊。这位是内侍省的王公公。
王公公微微颔首，眼中精光闪烁。陈小枫心头一紧——这太监眼神太锐利，不像普通传旨太监。
荣幸之至。陈小枫表面恭敬，请随我来。
他领着众人参观工坊，详细介绍每道工序。从竹子的浸泡、蒸煮，到打浆、抄纸、晾干...孔颖达听得认真，不时提问。王公公则默不作声，眼睛却不停扫视每个角落。
这卫生纸...是如何制作的？参观结束时，孔颖达突然问。
果然来了！陈小枫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回祭酒，与普通纸类似，只是更加柔软。
为何要做这等...秽用之物？孔颖达皱眉，纸乃圣洁之物，用以载道传经
陈小枫早有准备：祭酒明鉴。竹简时代，厕筹亦是竹制；如今纸代竹简，卫生纸代厕筹，一脉相承而已。且卫生纸多用下脚料制作，物尽其用，何秽之有？
孔颖达一怔，显然没料到这番反驳。王公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此言...倒也有理。孔颖达沉吟，但朝中诸公不这么看。
哦？陈小枫故作惊讶，不知哪位大人对此有异议？
工部、礼部、户部...孔颖达苦笑，六部中过半官员联名弹劾，说你亵渎圣物，有辱斯文。
陈小枫心头火起。这些世家官员，自己垄断技术时不说有辱斯文，现在平民能用上纸了，倒跳出来指责！
学生愚钝。他强压怒意，不知祭酒此来...
奉旨调查。孔颖达直言，陛下要了解实情。
陈小枫暗松一口气。看来李世民还没被世家完全左右。他趁机提议：祭酒远道而来，不如先用午饭？学生有些问题想请教。
孔颖达点头应允。午饭设在村学堂，菜色简单但精致。席间，陈小枫故意支开旁人，低声问：祭酒，学生有一事相求。
讲。
学生想拜访房相，不知祭酒能否引荐？
孔颖达眼中精光一闪：你找房玄龄何事？
解惑。陈小枫诚恳地说，学生近日读《管子》，有些治国之道不明，想请教房相。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孔颖达思索片刻，点头：老夫可代为传话。
饭后，孔颖达一行告辞。陈小枫立刻备马，借口去长安采买，实则直奔房玄龄府邸。
房府门庭朴素，毫无宰相气派。陈小枫递上名帖，很快被引入书房。
房玄龄正在看书，见他进来，放下书卷：陈小枫？孔颖达说你要求见老夫？
学生冒昧。陈小枫行礼，实有要事相询。
房玄龄示意他坐下：讲。
学生听闻朝中有人弹劾，要将学生的作坊收归六部？
房玄龄挑眉：消息灵通啊。他叹了口气，不错。六部为此差点在朝堂上动手。工部说造纸归他们，户部说盐铁该他们管，连礼部都跳出来说你亵渎圣物...
陈小枫苦笑：然后呢？
然后？房玄龄冷笑，陛下罚了他们俸禄。工部尚书罚一年，其他各罚三月到半年不等。
陈小枫心头一松。看来李世民还是清醒的。
不过...房玄龄话锋一转，孔颖达此行确实是奉旨调查。陛下需要更多理由驳回世家的诉求。
陈小枫会意：学生明白了。
离开房府时，陈小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房玄龄的话太过直白，不像一位谨慎的宰相风格。除非...有人在监听！
他猛然回头，看向房府书房的窗户。窗帘微动，似有人影闪过。
有意思...陈小枫暗自嘀咕，看来陛下也在观望啊...
回村路上，他决定先发制人。既然世家以亵渎圣物为由攻击卫生纸，那就让他们尝尝没有卫生纸的滋味！
当晚，造纸工坊接到东家命令：即日起停止卫生纸市场供应，仅保留少量供宫中贵妇使用。
消息一出，长安纸价应声而涨。更妙的是，那些弹劾陈小枫的官员家中，太太小姐们不干了！
习惯了柔软卫生纸的贵妇们，哪还受得了粗糙的厕筹？不到三天，几位官员就被家眷闹得焦头烂额，不得不私下求购卫生纸。
陈小枫故意放出风声：卫生纸因有辱斯文，已停止生产。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贵妇们直接找上高阳公主诉苦！
高阳公主何等人物？当即在宫中设宴，当着众命妇的面，把那些官员骂得狗血淋头。据说有位礼部侍郎的夫人，直接揪着丈夫耳朵回家，逼他撤回弹劾...
这场闹剧持续了七八天，最终以世家官员集体沉默告终。陈小枫见好就收，恢复了卫生纸供应，但价格悄悄涨了三成——爱买不买！
正当他得意于这场小胜时，两个不速之客来到村里。
福生无量天尊！
村口来了两位道士，一老一少。老道士仙风道骨，少道士俊秀飘逸。他们自称云游至此，见村子风水极佳，特来拜访。
陈小枫正在工坊调试新设备，听说有道士来访，本不想理会。但苏芷柔跑来告诉他：那两个道士好生奇怪，在村口摆了个阵法，说什么此地有异人，命格难测...
命格难测？陈小枫心头一动。莫非...
他匆匆赶到村口，只见两位道士正在一棵老槐树下打坐。老道士见他来了，睁眼一笑：这位施主，可是此地主事？
在下陈小枫，不知二位道长...
贫道袁天罡。老道士自我介绍，又指指年轻道士，这是劣徒李淳风。
陈小枫差点咬到舌头。袁天罡？李淳风？这两位可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玄学大家！《推背图》的作者！
久仰大名！他真心实意地行礼，二位道长光临寒村，有何指教？
袁天罡捋须微笑：我师徒云游至此，见此地风水聚灵，必有异人。不想见到施主，更是惊讶——施主命格，贫道竟推算不出！
陈小枫暗笑。我是穿越来的，你能算出来才怪！
道长过奖。学生不过一介草民...
非也非也。李淳风开口，声音清朗，施主所做之事，件件利国利民。造纸、制盐、改良农具...哪是寻常草民可为？
陈小枫挑眉：道长似乎对学生很了解？
略知一二。袁天罡神秘一笑，实不相瞒，我师徒此来，是想与施主做笔交易。
哦？
袁天罡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此物名清毒水，是我师徒炼丹时偶然所得。混入纸浆，可使纸张洁白如雪。
陈小枫接过瓷瓶，小心打开。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双氧水！虽然不纯，但确实是双氧水的味道！
他强压激动：道长要换什么？
粮食。袁天罡正色道，关中大旱，灾民无数。贫道想用此方，换施主资助赈灾。
陈小枫肃然起敬。原来这两位是来为灾民谋福利的！
学生愿助一臂之力。他毫不犹豫地说，敢问道长，这清毒水如何制得？
袁天罡犹豫片刻：此乃师门秘方...
可是用铅与醋反应所得？陈小枫直接问。
两位道士同时瞪大眼睛。李淳风失声道：你怎知道？
陈小枫笑而不答，转身对苏芷柔说：去取笔墨来。
片刻后，苏芷柔取来纸笔。陈小枫挥毫写下：
草木灰淋汁，加硫磺煅烧，得白霜少许；再以米醋浸铅片七日，得清毒水。二物各取其妙，纸色自褪，如雪覆竹。
这正是现代制备双氧水的土法——草木灰提供碳酸钾，与硫磺反应生成硫化物；铅与醋酸反应生成过氧醋酸，进而分解为双氧水。
袁天罡接过纸张，手都在抖：这...这比我们的方法更完善！
道长为灾民奔波，学生岂能藏私？陈小枫真诚地说，此外，学生愿捐粮百石，助道长赈灾。
两位道士激动不已，连连道谢。陈小枫趁机邀请他们参观造纸工坊，并当场试验清毒水的效果。
果然，加入清毒水的纸浆，造出的纸张洁白如雪，比之前用贝壳粉增白的版本好太多！
妙哉！袁天罡赞叹，施主博学多才，贫道佩服。
临别时，陈小枫不仅兑现了百石粮食的承诺，还额外赠送了十匹白布。两位道士再三拜谢，约定日后再来讨教。
送走道士，陈小枫立刻着手改进造纸工艺。双氧水的加入，使竹纸质量飞跃提升，几乎可与棉纸媲美。他连夜赶制了一批样品，准备次日送进宫。
夜深人静，陈小枫独自在书房整理样品。突然，窗棂轻响，一个纸团丢了进来。
他警觉地开窗四望，却不见人影。打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明日勿进宫，有人欲借纸事构陷于你。——武
陈小枫心头一凛。武霜霜的警告！看来世家还没死心...
次日一早，他改变计划，派苏芷柔将样品送给高阳公主，自己则留在村里，加强工坊的防卫。
果然，中午时分，一队衙役来到村口，声称接到举报，要检查造纸工坊的违禁物品。
陈小枫早有准备，领着他们参观了所有工序。衙役们翻箱倒柜，却一无所获，最终悻悻离去。
危机暂时解除，但陈小枫知道，世家不会善罢甘休。他与世家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李世民正在御书房听取密报。
陈小枫见了袁天罡？他饶有兴趣地问，所为何事？
王公公恭敬回答：据说是得了种清毒水，可使纸张增白。陈小枫当场回赠了制备之法，还捐粮赈灾。
哦？李世民挑眉，他竟如此慷慨？
不仅如此。王公公补充，陈小枫给袁天罡的那张纸上，写着完整的制备方法。老奴抄录了一份，请陛下过目。
李世民接过纸条，看完后龙颜大悦：妙！此法若推广，我大唐纸张将冠绝天下！
他沉思片刻，突然问：陈小枫今日可曾进宫？
没有。王公公摇头，他派人送了样品给高阳公主，自己却留在村里。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看来...他得到风声了。
王公公不敢接话。李世民挥退左右，独自站在窗前，望向终南山方向：陈小枫...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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