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的魂,像是被抽走了一半。
何国强那几句诛心之言,化作无数根尖锐的钢针,反复扎刺着他那本就不甚清明的脑海。
一大爷……是利用我?
秦姐……也是在利用我?
为了养老?
一个个念头翻滚不休,将他过去二十年建立起来的,那套朴素而坚固的价值体系,冲击得摇摇欲坠。
周围街坊邻居投来的异样目光,窃窃私语的声音,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央,供人围观,供人指点。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与尴尬之中,一个身影从人群的阴影里挤了出来,带着几分不情愿,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是三大爷阎埠贵的儿子,阎解放。
“国强哥,我爸让我过来催催,大会都等着你们呢……”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被长期压抑的怯懦,头微微低着,不敢与何国强对视。
刹那间,何国强脸上那股针对傻柱的凌厉与锋芒,尽数消散。
那股子能把人冻僵的寒气,瞬间化为了三月的春风。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亲切的笑意。
这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周围的邻居都看得一愣。
何国强没有回答阎解放的话,反而往前走了一步,站得离他更近了些。
“解放啊。”
他开口,声音平缓而温润。
“来,抽根烟。”
他从上衣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包。
是“大前门”!
人群里,几个老烟枪的眼皮子猛地一跳。
这年头,这可是稀罕货,寻常人家过年都未必舍得买上一包。
何国强却像是拿出一包再寻常不过的东西,熟练地抖出一根,递到阎解放的嘴边。
阎解放彻底懵了。
他下意识地张开嘴,任由那根带着高级烟草香气的香烟,被塞进自己的唇间。
他甚至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清脆的“嚓”一声,一簇温暖的火苗在夜色中亮起。
何国强划着了火柴,微微躬着身子,双手拢着火苗,凑到他面前,亲自给他点上了烟。
这个动作,如同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阎解放!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身体绷得笔直,眼眶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
受宠若惊!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待遇!
在那个算计到骨子里的家里,他爹阎埠贵,永远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随时使唤的工具,一个可以用来换取蝇头小利的筹码。
“解放,去,帮我把那条鱼拿回来。”
“解放,去,把这凳子给刘大爷家送去,别忘了要点儿棒子面回来。”
他就是个工具,一个会走路的算盘珠子。
院里的人,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或许会跟他打个招呼,但那眼神里,从未有过真正的正视。
何国强是第一个。
第一个用这种平等的,甚至带着几分抬举的态度,如此“尊重”他的人!
“吸啊,愣着干嘛。”何国强笑了笑,自己也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才拍了拍阎解放那有些单薄的肩膀。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
“解放,你也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
何国强没有提大会的事,反而像个知心大哥,与他攀谈起来。
“你爸那点心思,这院里谁不知道?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连自己儿子都算计。”
这番话,直白,却又无比真实。
阎解放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你是个爷们。”何国强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变得郑重,“总不能一辈子都被你爸当成算盘珠子使唤吧?人活一辈子,得有自己的活法,你说对不对?”
轰!
最后这句话,如同在他心里投下了一颗炸雷!
自己的活法!
这四个字,他想过,却从来不敢奢望。
何国强的这番话,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那把尘封已久的锁。
一种名为“自我”的东西,开始苏醒。
他捏着那根“大前门”香烟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心里的那股热流,汹涌澎湃,让他连连点头,看向何国强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里面,有感激,有认同,更有一种找到主心骨般的信赖!
就在这时,一个尖嘴猴腮的身影,从旁边的人堆里钻了出来,脸上挂着那种惯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是轧钢厂的放映员,许大茂。
“哟,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国强兄弟,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他贼眉鼠眼地凑了过来,目光在何国强、阎解放和失魂落魄的傻柱之间来回转悠。
何国强看到他,脸上的温和笑容不变,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了然。
鱼儿,一条接一条地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冲着许大茂神秘地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一把将他拉到旁边,避开众人的视线。
这个亲昵又带着点秘密的动作,让许大茂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何国强压低了声音,那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让许大茂听得清清楚楚,又显得无比机密。
“许哥,跟你透个底。”
“我最近,搞到一批好东西。”
他顿了顿,观察着许大茂的表情变化。
“比市面上那些‘特供烟’,劲儿还足。”
“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许大茂是什么人?
轧钢厂的电影放映员,走南闯北,自诩见多识广,最喜欢的就是在厂领导面前露脸,最好面子,也最贪那点儿人无我有的虚荣。
“特供”两个字,已经让他的耳朵竖了起来。
而“比‘特供’还牛”,这几个字,简直就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心底最痒的那个地方!
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贪婪、好奇与极度渴望的光芒。
他甚至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真……真的假的?”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急不可耐的颤音。
“兄弟,你可……你可得给哥哥我留点啊!价钱好说!”
“好说,好说。”
何国强微微一笑,没有给出任何肯定的答复,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更是把许大茂的心挠得火烧火燎。
何国强没有花一分钱。
他也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他只是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弱点,精准地,投下了最让他们无法抗拒的诱饵。
对付傻柱这种被长期洗脑的愚孝之人,就要用最残酷的真相,从根子上动摇他的信仰,让他陷入自我怀疑的泥潭。
对付阎解放这种长期被压抑、缺爱缺尊重的年轻人,就要给予他平等的尊重和认可,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从而心生感激与追随。
而对付许大茂这种爱慕虚荣、贪图小利的真小人,就要用无法抗拒的利益,用“人无我有”的独家资源,来勾起他最原始的贪念。
短短几分钟。
言语之间。
一大爷易中海和三大爷阎埠贵,这两个老狐狸苦心经营多年的阵营,就在无形之中,被他瓦解得七七八八。
这一手精准狠辣的心理战,玩得漂亮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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