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熊振山第一个拍案而起，他那双铜铃大的眼睛瞪着江新，既有愤怒，更有心疼。
“什么叫划清界限？你小子把我们当什么了？用完就扔的工具吗？你是我熊振山看着长大的，是老子的半个儿子，你想一个人扛？门都没有！”
“找死。”
雷破军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言简意赅，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反对。
在他看来，江新这个想法，无异于一只刚出壳的雏鹰，就想独自去挑战万丈悬崖上的风暴。
萧定国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江新，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这番话背后的真实意图。
陆政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走到江新身边，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颤抖。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也知道你想保护我们，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是我们所有人的，我们还没老到需要你一个孩子来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地步。”
面对四位长辈真情流露的关切，江新的眼眶有些发热，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不，陆叔，你们错了。”
他站起身，目光无比清澈，也无比坚定。
“从我站在聚光灯下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只是江新了。”
“我是盘古计划的成果，是军神江卫国的儿子，是京武大学的希望。我身上贴满了标签，每一个标签，都连接着你们。”
“他们攻击我，实际上就是在攻击这些标签背后所代表的一切。他们用我来当武器，攻击盘古计划，攻击你们在军中的威信，攻击所有支持革新的人。”
“我继承了父亲的姓氏，母亲的血脉，我为之自豪。但我不能让这份荣耀，变成刺向你们的刀子。”
江新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客厅都安静了下来。
“我父亲当年，用星烬为战友，为家人撑起了一片天。他用牺牲诠释了守护，今天我也想学他，但我的战场不在这里。”
“我要把这些标签，一个个亲手撕下来。”
“当江新不再代表盘古计划，不再和你们有任何官方联系时，他们对我的所有攻击，都会失去着力点，他们总不能以一个普通公民实力太强为由，来对我进行审判吧？”
“这……”陆政张了张嘴，竟一时无法反驳。
“可是，你一个人在外面，没有资源没有庇护，那些家族想对你下黑手，简直易如反掌！”熊振山急道。
“那才是最好的试炼。”江新的眼中，燃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意。
“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生死之间，才有大恐怖，也才有大机遇。联邦的边境，那些黑潮肆虐的无人区，不正是最好的修炼场吗？”
“我要去那里，用黑潮的头颅，来磨砺我的星烬，用一场场真正的战斗，来走完我自己的道。”
“联邦的资源，应该用在最需要的地方。从今天起，我江新不再消耗联邦的一分一毫，我会用我的双手，去猎杀黑潮去守护边疆，去赚取我自己的荣耀。”
“这……”四位将军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们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决绝的姿态，那清晰的思路，那悍不畏死的决心，让他们感到一阵恍惚。
这哪里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这分明是一个已经找到了自己道路的，真正的战士。
一直沉默的苏岚，推了推眼镜，突然开口。
“从数据模型的角度分析，这是当前困局下的最优解。虽然个体生存风险提高了百分之三百，但计划的整体风险，将降低百分之九十。”
“同时，根据成长曲线预测，在高度危险环境的刺激下，你的实力提升速度，可能会比在学院里快上五到十倍。”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赞成。”
“你！”熊振山气得想去揪苏岚的领子，却被陆政拦住了。
陆政看着江新，看了很久很久，最终，他眼中的挣扎和不舍化为了一抹欣慰和骄傲。
“我明白了。”他松开手，颓然地坐回沙发上：“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不该再拦着你。”
“老陆！”熊振山急了。
“让他去吧。”陆政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
“江家的男人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替他守好后方。”
……
第二天上午，联邦最高议会大厦前，人山人海。
一场临时的，面向全联邦直播的新闻发布会，将在这里举行。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军部为了应对舆论危机，准备推出的公关秀。
姬家、东方家等家族的代表，更是早早地就坐在了前排，准备好了无数尖锐的问题，要让军部和江新下不来台。
然而，当发布会开始时，走上台的却只有江新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黑色作战服，没有佩戴任何徽章。
孤身一人，站在了无数镜头和全联邦的目光前。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
“搞什么？京武大学和军部的人呢？”
“他一个人上来干什么？难道想凭一张嘴，说服我们所有人？”
江新没有理会台下的议论，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镜头，看着镜头后面，那亿万双或好奇或怀疑或担忧的眼睛。
“大家好，我是江新。”
他的开场白，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首先，感谢学院大比组委会，感谢我的母校京武大学，感谢四位叔伯的教导，让我拿到了这个首席，这份荣誉属于大家。”
“其次，关于网络上对我和星烬的争议，我想说你们的担忧我理解。”
他没有辩解，没有反驳，只是一句简单的我理解，就让台下许多准备发难的记者，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的父亲江卫国，在归墟之门前用这一招，为身后的数亿人换来了生的希望，他教会了我，力量的意义在于守护。”
“我的母亲顾清影，在实验室里，用她的智慧和心血推动了联邦的科技。她教会了我，力量的根源在于热爱。”
“他们的荣光不是我的枷锁，而是刻在我骨子里的路标。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为何而战。”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力量。
许多观众在这一刻，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听证会上，舌战群儒的少年。
“但是我同样明白，一份还没有经历过战火考验的力量，是不足以赢得所有人信任的。一个只会在竞技场上战斗的冠军，也算不上真正的战士。”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当着全联邦的面，深深地鞠了一躬。
“因此，我在这里宣布：从即刻起，我江新自愿放弃盘古计划后续的所有资源支持，并正式从京武大学退学。我将以一名普通流浪武者的身份，前往联邦边境。”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引爆的核弹，让整个发布会现场乃至整个联邦，都陷入了长达数十秒的死寂。
姬家老者脸上的冷笑凝固了。
东方家的代表，准备好的质询稿从手中滑落。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无法理解这神一般的转折。
江新直起身，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惊愕的面孔，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铿锵有力。
“联邦的资源，应该用在最需要的地方。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英雄之子。”
“我会用我的双手，去猎杀黑潮去守护边疆。我会用敌人的鲜血，来证明我手中这股力量，究竟是随时爆炸的核弹，还是守护你们的利剑。”
“当我再次归来时，我希望你们看到的，不再是一个活在父母光环下的名字。”
“而是一个可以真正保护你们的联邦战士！”
说完，他没有再给任何人提问的机会，转身大步离去。
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那孤单的背影，在无数镜头的聚焦下，却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