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么多做什么,直接去找季燕回问不就行了?”江喻白说得自然。
这一刻,楚又青是真的信了江喻白是久居深山的长风剑阁小少爷,第一次下山红尘历练,所以说话做事丝毫不懂人情世故。
怪不得说话那么气人呢,楚又青心想,原来是个十成十新的脑子。
“怎么了?”江喻白似乎察觉到了楚又青的欲言又止,疑惑地问道。
不问还好,一问楚又青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们直接去问季燕回——喂,我们是什么身份啊?是他什么人啊?他凭什么告诉我们啊?
更何况上次夜探季宅,已经打草惊蛇了,季燕回必定心存戒备。我们再上门问他,不是坐实了我们怀疑他吗?
他如果不承认,我们又没有证据,猴年马月才能破案?
依我看,我们应该徐徐图之,先收买门役和秦郎中,打探出季燕回的作息,再寻个时机去后院,……”
“原来如此,”江喻白若有所思,“镇妖司的人做事——都像你这般举棋不定,瞻前顾后吗?
怪不得很多几句话能讲明白的事,话本上能连载个十几册,你们该不会师出同门吧?”
楚又青的话停住了。
不是的。
大脑本能地冒出这三个字,却无声地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
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一般,将她拉回了三年前的那天。
……
穿着红金衣袍的少女依靠在山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叹白剑。红色是一庭残阳的海棠红,金色是浮云流光的紫磨金,分明是极贵极艳的颜色,却压不住她眉眼的桀骜与殊色。
站在她对面的,是身穿白色衣袍的温润男子,气度沉稳,似乎正在对她念叨着什么,看见少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表情,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楚照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着呢,”楚照观应道,将手里的叹白剑挽了个剑花,“所以我现在能去杀了它吗?”
“不能!这就是你说的听进去了?!我说过多少次了,要走流程!走流程!等巽四宫的调查结果出来,再去将那恙妖斩了也不迟。”
“我可以先将它关押起来,再等巽四宫的逮捕令。”
“妖都被你抓了,你还要什么逮捕令?你听听这像话吗?”
“那我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它继续为祸人间吗?在我们接到消息时,它已经杀了整整十三户人家了!每个人的心脏都被恙妖给挖了出来!尸体血肉模糊!”楚照观眉宇间压着不耐,“沈渡山,镇妖司的人做事,都像你这么举棋不定,瞻前顾后吗?”
“之前你三番五次无视律令,中宫的长老已经对你心存不满了。眼下你的禁足令还没解,又跑出去镇妖,你觉得合适吗?”沈渡山神情有些无奈,“出事的村庄周围已经布置了阵法,镇妖司还有其它能用之人,捉到恙妖只是时间问题。”
……
楚又青的神情有些恍惚。
一晃多年,她竟然也成了那个举棋不定,瞻前顾后的人了吗?
那天她和沈渡山争论了很久,具体的话楚又青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的时候,沈渡山拍了拍她的肩膀。
“楚照观,你别冲动。”沈渡山对她说道。
然而她还是去了。
再后来,她被中宫宫主的七道急令召回镇妖司,一进门就被沈渡山关进了小黑屋里。
从那时起,一切都开始变了。
曾经惊才绝艳的第一天骄,逐渐被一双双暗中的手,推向必死的结局。
回想起过往的那些事,楚又青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直到江喻白拍了拍她的肩膀,才将她重新唤回人间。
“愣神做什么?走啊,去找季燕回问个明白。”江喻白抱着剑,长发随着说话的动作拂动,清淡疏朗的少年气扑面而来。
楚又青回过神,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我们就这么闯上门,他如果不说怎么办?”
“那就换个方式问呗,等到我把剑架在季燕回脖子上的时候,他应该就有很多话想跟我倾诉了,”江喻白点评道,“我师兄说了,这招就叫做以理服人。”
“……你师兄能不能教你点靠谱的?”
“他还说了,他之前下山历练时结识了很多至交好友,但凡出门在外时遇到难处,只管报他的名字就行。”
“真的假的?要不我们去验证一下?”
“怎么验证?”
“我们去这附近最大的酒楼,把好酒好菜全都点上一份,然后结账的时候报你师兄的名字,怎么样?”楚又青提议道。
“这个办法……”江喻白沉思片刻,一拍手掌,“正合我意!等布泉村的案子查清楚了,我们就去!”
“对了,你师兄叫什么名字?”
“孟长欢。”
“嘶——”
“怎么了?”江喻白问道。
“没事,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应该是错觉,”楚又青摇了摇头,看向季宅后院的方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