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涑央刚挂断与北美能源团队的视频会议,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望向窗外——云絮疏淡,秋空明净。
一份关于北美新型环保建材的详细评估报告摊开在手边——并非顾翛丞所赠那份,而是她授意团队通宵达旦、依据原有线索重新深度调研整合的版本……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内线电话就响了,是助理缪栾。
“总监,冒昧打扰,一位先生找您,名字叫嵇沭赜,说是有几份关于伦敦峰会的独家资料想当面交给您,顺便聊聊校友会的事,请问是否方便与您预约半小时的时间?”
江涑央看了眼花花绿绿的日程表,下午三点过后有个空档。“可以,请他三点半到集团楼下的茶室。”
自从上次嵇沭赜深夜造访,便再无后续。
她对伦敦峰会确实有兴趣——这种级别的国际会议不仅是发布新战略的舞台,更是捕捉行业风向、拓展顶级人脉的关键场合。嵇沭赜作为剑桥校友和投行精英,手里有些独家消息也不意外。
效率至上,利益优先。
下午三点半,江氏大厦一层的“清阒”茶室,竹帘半卷,清幽依旧。
嵇沭赜已经坐在靠窗的隐蔽位置,面前放着一台轻薄笔记本和一壶冒着热气的明前龙井。见江涑央进来,他立即起身,很自然地为她拉开座椅,端方儒雅,他执起紫砂壶,从容为她斟上一杯香茶。
“没耽误你正事吧?”他笑容温朗,将笔记本转向她,推了过去,“这是峰会最新流出的部分闭门会议议程,还有几位确认出席的顶尖学者和投资人名单,可能对你有用。并且时间已经确定,就在后两个月。还有,剑桥国王学院年度校友会紧随其后。”
江涑央快速浏览着屏幕上的内容,确实有些她没拿到的一手信息。“多谢学长,这些很有价值。”她抬眼看他,浅笑盈盈,“学长特意跑一趟,怕不只是为了送资料吧?”
嵇沭赜推了推金丝眼镜,笑了:“果然瞒不过你。确实还有个重要消息——听说美洲大陆那位低调的矿业大亨Tiberius(缇比略),也被组委会多次诚恳邀请,这次很可能会私下露面,他对新能源与可持续城市开发领域的投资拥有最终决策权。目前看他的架势,似乎有意入驻欧洲继续开拓领地。”嵇沭赜斟酌着用词。
Tiberius?江涑央晃了神,这个名字在顶级圈子里如雷贯耳,充满绝对实力和古罗马帝国色彩,但几乎没人见过他真容,踪迹难寻,风格诡谲。只知道他掌控着全球多个关键矿脉,产业横跨能源、基建、前沿科技以及……一些灰色地带……政商通吃,手腕通天。
她也仅仅在一些最高级别的机密商业情报中,隐约见过这个代号般的单词与某些惊天动地的并购案或是资源争夺战联系紧密。
“消息可靠?”江涑央略一沉吟,端详着杯中澄澈的茶汤,心下迅速权衡利弊。
“七成把握。”嵇沭赜压低声音,“我的博士导师与他的智囊团有些交情。如果你有兴趣,或许可以安排个非正式照面,我会尽力留意相关动向。”
这是个相当有分量的筹码。江涑央思索片刻:“麻烦学长,若能见面,我欠你个人情。”
“举手之劳,我的荣幸。”嵇沭赜笑着收起电脑,“就这么说定了,具体食宿我会代为安排妥当。”
“好的,我会马上调整日程,具体安排有劳学长让团队和缪栾对接,有问题发邮件。”江涑央干脆地回应,水到渠成。
又就行程细节简单沟通了几句,双方才匆匆结束会面——“伦敦天气多变,届时记得多带些衣物。”嵇沭赜最后提醒道。
……
顾氏总裁办公室。
吴炀正在汇报欧洲市场最新动向的汇报,高清的显示屏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报表。
“……因此,伦敦的这场全球峰会,无疑是切入欧洲势力的合适跳板。”吴炀总结,“我们已经拿到了最高级别的入场券。只是……按照惯例,这种等级的峰会,第一天的闭门会议和核心论坛,恐怕需要您亲自……”
“回复他们,我不出席前台。”顾翛丞头也不抬地打断他。
吴炀愣了一下:“那您的意思是……?”
“全程幕后——保留观察员席位和幕后参与渠道。”顾翛丞目光清汤寡水扫过屏幕上的欧洲地图,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所有谈判和议程,通过视频和授权代表进行。”
欧洲,与她渊源太深,他无法容忍潜在威胁干扰他的视线。
“明白,我会立刻调整方案。”吴炀虽然不解,但还是利落爽快地执行。顾翛丞终于抬起头,眼神冷冽,“低调处理,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避开江氏。”
他放下钢笔,看向窗外。那个女人要飞回伦敦了。那个她待了十年的地方——有她熟悉的学术网络;她深厚的人脉根基;她敬重的导师教授……一想到她可能在那里如鱼得水,甚至……再次离开,他就觉得胸闷气短。
必须参加,哪怕只是在暗处看着,也要确保她不会又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围棋,从来不止一种下法……
……
陆溟尧烦躁地将限量版游戏手柄泄恨一样扔到一旁,屏幕上闪烁着“Game over”的刺眼字样。
他兴致勃勃地置办好了所有前往瑞士参会的行头,甚至连演讲稿都背了个大概,摩拳擦掌打算为了江涑央勉强自己去应付那场在他看来枯燥得长草的文明交流会……
然而,就在临近出发前两日,一封来自组委会的紧急通知函被送到了家族办公室——函件以极其官方且遗憾的口吻通知,因主要合作方之一的某欧洲百年银行集团突发重大内部审计问题,涉及部分与会资金流程,为确保峰会公正性和安全性,原定峰会无限期推迟,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陆溟尧:“……”
无限期推迟?!
“艹!搞什么飞机!”他低咒一声,郁闷地抓了抓头发,道心破碎。
这意味着他那个借着“艺术投资”名义、试图自然而然地接近小涑央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夭折在摇篮里了,耍他玩呢?
啊啊啊啊啊,烦死人了!!!
这时一通电话插进来,是他祖母。陆溟尧赶紧关掉面前屏幕的游戏界面,语气瞬间乖巧:“奶奶?”
阳奉阴违,判若两人……
“尧尧啊,峰会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正好澳洲那边我们参股的一个大型锂矿项目出了点棘手的环保纠纷,当地土著和环保组织闹得太凶,你大姐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明天飞过去处理一下。”
陆溟尧握着手机,半晌没吭声,一股强烈的憋屈感堵在胸口,差点没背过气去——六六六,演都不演了,澳洲矿场?!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又脏又累还有土著拿回旋镖丢人的活怎么能让他去?
诸事不顺,倒霉透顶……
他扯了扯衣冠不整的领口,“奶奶,瑞士峰会推迟就推迟,干嘛非得让我去澳洲吃沙子?您让我爹去啊!”那边除了袋鼠和矿坑还有啥?
电话那头陆老夫人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盖:“你大姐这事处理得拖泥带水,才叫你过去收尾。怎么?觉得委屈了?要不是你之前胡乱投资那个什么虚拟画廊亏得一塌糊涂,我需要找这种拙劣的由头让你去避避风头?一天到晚没个正形,才让你去历练历练……”
陆溟尧瞬间噤若寒蝉——那次投资确实赔得难看,毁了他的一世英名,还被对家专门挑出来大肆宣传……
完蛋,又开始了……
“……你看人家江家的涑央,和你一块长大,比你还小几岁,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又双叒叕是江涑央!陆溟尧简直欲哭无泪,他当然想和江涑央一样出类拔萃,大展宏图,但是不是以这种发配边疆的方式啊!!!
“矿场那边虽然条件苦点,可是项目成了利润惊人,做好的话,我看谁还敢说你只会败家。”秦茹姝放下茶盏,语气犀利,“还是说,你更想赖在国内,成天盯着你那些没指望的事?”
陆溟尧哑口无言,缴械投降最终泄气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去还不行吗?”
秦茹姝疾言厉色,下了最后通牒:“别给我吊儿郎当,明天就飞,你今晚准备准备。”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陆溟尧气得把手机摔在沙发上,发出一声哀嚎——澳洲、矿场……这意味着至少一两个月见不到他的央央,而且还会被晒得黢黑!!!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嵇沭赜那个伪君子乘虚而入,而顾翛丞那个冰块脸也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
真是天妒英才!!!
算了,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垂死挣扎。他得想想,怎么才能尽快搞定澳洲那个狗屁矿场和扯皮官司,然后光速飞回来!
陆溟尧苦着脸开始收拾行李,往箱子里塞了好几本崭新的《矿业入门》。助理小心翼翼地问:“陆少,需要帮您留意近期大热的全球城市发展峰会那边的消息吗?”
“留意什么留意!”陆溟尧没好气地说,“老子都要去挖矿了!”,他一脸命苦,悲愤交加,骂骂咧咧地让助理往行李箱里塞防晒霜和花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