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在记忆图书馆的穹顶炸开时,幽砚的尖啸声几乎刺穿我的鼓膜。千万本由哀嚎灵魂砌成的书籍在书架上疯狂震颤,那些被剥离的记忆正在奴役印记的压制下痛苦挣扎。
空壳!你竟敢。
幽砚的学者长袍轰然爆裂,露出由千张人皮缝合而成的本体。他镶嵌在颅骨书架上的头颅猛然伸长,脖颈如蛇般扭曲着扑来。我侧身翻滚,三根骨矛擦着耳际钉入地面,矛尖上还粘着刚刚被绞杀的拾骨者脑浆。
现在!我在意识海中对着那名眼眶燃烧银火的拾骨者下达最后指令。这个被解放的傀儡高举锈刀,刀身上倒映着幽砚暴怒的面容。
不...再...为奴!
锈刀斩向幽砚的傀儡分身,刀锋没入苍白的颅骨三寸便凝滞不前。幽砚的触须从书架缝隙钻出,瞬间洞穿拾骨者的咽喉。但已经迟了。三十七名被植入反叛指令的奴仆同时暴起,整个图书馆陷入癫狂。
玄璃的白衣在混乱中格外刺眼。她单膝跪在中央法阵处,诅咒锁链正与幽砚布置的抽取符文激烈对抗。黑链刺入地面的裂痕里不断渗出星光,那是她被强制抽离的神殿记忆。
再坚持二十息。我贴着墙壁疾行,灰雾在体表形成薄纱。刚窃取的归墟潜行记忆正在飞速消耗,皮肤表面传来被万针穿刺的痛感。这种高阶隐匿技巧本就不是为拾荒者准备的。
玄璃没有回应。她垂落的发丝间,我看到金瞳正在褪去光泽,转为某种浑浊的暗红。诅咒锁链的嘶嚎声突然拔高,七根最粗的黑链突然调转方向,刺入她自己胸口!
你
黑链贯穿身体的瞬间,蚀光星律从她每个毛孔迸发。那些圣洁的星光被诅咒污染成墨色,如粘稠的石油般顺着锁链逆流而上,所过之处书架上的灵魂典籍剧烈燃烧。
幽砚的惨叫几乎掀翻穹顶。他疯狂收缩触须想要扑灭黑焰,可那些火焰仿佛有生命般缠绕而上。我看到三个书架同时坍塌,数百本记忆典籍在坠落过程中就化为灰烬。
疯女人!你知道这些知识多珍贵吗?幽砚的主头颅从书架基座挣脱,带着腐臭的羊皮纸气息扑向玄璃。他张开的巨口里排列着密密麻麻的牙齿,每颗牙齿都是一枚缩小的天穹符文。
我撞碎两具正在厮杀的拾骨者躯体,指尖灰雾凝成薄刃。三日前从某个垂死刺客脑中剥离的破甲记忆自动激活,灰雾刃泛起不祥的暗红。刃锋切入幽砚脖颈时,触感像在切割浸油的棉絮。
滚开,空壳!幽砚的脖颈断面喷出墨汁般的液体,新生的头颅从伤口挤出。他的一条触须突然膨胀,将我抽飞到十丈外的书架上。脊椎撞碎三本装订着婴儿头骨的典籍,腥臭的记忆浆液溅满后背。
这些浆液接触皮肤的瞬间,海量陌生记忆灌入脑海。某个剑修在雪山之巅的顿悟、医者调配剧毒时的精密计算、妓女在客人枕边偷取情报的狡黠,所有记忆都在尖叫着要占据我的意识海。
归档。我机械地重复这个动作,将混乱的记忆碎片压入灵魂深处那道永远填不满的沟壑。右眼视野突然银光暴涨,解析功能自动锁定二十丈外的玄璃。
她此刻像个人形火炬。蚀光黑焰从七窍喷涌而出,诅咒锁链在火焰中扭曲变形。那些束缚她千年的黑链正在焚烧自己宿主,而玄璃冰冷的脸上竟浮现出解脱般的微笑。
记忆...不需要看守...她咳出带着星辉的黑血,右手五指插入地面法阵。整个图书馆随之震颤,更多书架开始倾斜。幽砚珍藏的战场记忆从书页中具现化,无数兵器残骸的虚影在空气中凝结。
我踢开一具扑来的傀儡,突然意识到玄璃要做什么。她在用诅咒为燃料,将自己转化为一次性的人形炸弹!那些蚀光黑焰已经烧到她颈侧,白皙的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左胸腔传来陌生的刺痛。我低头看见自己正无意识地抓着心口位置,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这不对劲,空壳不应该产生保护冲动,玄璃只是高级营养源和危险知识库。
然而身体先于思维行动起来。
灵魂安抚秘法的记忆碎片在意识海中亮起。这是两天前从那个垂死的医修脑中剥离的技艺,原本打算用来研究精神类攻击的防御手段。我从未想过会用它来
维修工具。我对自己解释,灰雾在掌心形成复杂回路。七个书架在身后倒塌,幽砚的触须撕开我的后背,但疼痛信号被自动屏蔽。医修记忆里那些繁琐的前置步骤全部跳过,直接进入核心阶段。
玄璃的金瞳已经变成两个黑洞。当我染血的手掌按在她心口时,蚀光黑焰突然调转方向,部分火焰顺着我的手臂攀附而上。皮肤瞬间碳化的嗤响声中,我机械地执行着灵魂安抚的每一个步骤。
工具...需要维护规程。
灰雾顺着掌心渗入她体内。这不是治愈,而是最基础的应急处理。就像修补破损的陶罐,或是给生锈的齿轮上油。玄璃突然剧烈颤抖,黑洞般的眼眶里重新亮起微光。
为什么...她破碎的嗓音里带着我不理解的情绪波动,你明明可以...拿走我的核心记忆...
我没有回答。医修记忆里关于情感抚慰的部分全部是模糊的,那些温暖的、柔软的、无用的东西早被当作渣滓剔除。我的灰雾正在她灵魂裂缝间穿梭,用最粗暴的方式将即将崩解的灵体缝合。
幽砚的触须从背后刺入右肩时,我正好完成最后一道缝合。玄璃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我伤口喷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灰雾。那些雾气在空中扭曲成奇怪的形状,隐约构成一只闭合的眼睛轮廓。
走。我拽住她手腕撞向最近的磷光墙壁。幽砚的尖啸在身后炸开:空壳!你窃走我最珍贵的混乱变量!
墙壁破碎的瞬间,整个记忆图书馆开始坍缩。无数典籍在坠落中自燃,那些被囚禁的灵魂终于获得解脱,在灰飞烟灭前发出最后的欢笑。玄璃的蚀光黑焰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下面千疮百孔的白衣和皮肤。
我们跌入一条由知识洪流构成的隧道。幽砚的怒吼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为古老的嗡鸣。玄璃的诅咒锁链突然绷直,指向隧道深处某个不可见的存在。
那是...
她的话被突然爆发的银光切断。我的右眼视野完全被银色占据,解析功能自动锁定隧道尽头,那里漂浮着一枚残缺的天穹之眼符文,正与我灵魂深处的印记产生共鸣。
灰雾不受控制地从全身伤口涌出,如饥似渴地扑向隧道里飘散的蚀光余烬。每一粒黑焰被吞噬,就有一段陌生的记忆在意识海炸开。这些记忆碎片里反复出现同一个画面:雪白神殿中,幼小的玄璃被锁链刺穿锁骨,而站在阴影里的施刑者...
别看!玄璃染血的手突然捂住我的眼睛。她的掌心冰冷湿润,那些记忆...会污染你的空壳。
隧道在此刻崩塌。我们坠入真正的归墟,上方是幽砚图书馆最后的爆炸磷火,下方是无尽的记忆涡流。在失去意识前,我感觉到玄璃的诅咒锁链第一次主动缠绕我的手腕,像一道黑色的保险绳。
灰雾仍在贪婪吞噬着飘散的黑焰。灵魂深处,那道自诞生起就存在的印记,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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