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砚的颅骨书架在磷火中投下扭曲的阴影,千万本由人皮装订的书籍在架子上蠕动。我盯着玄璃绷紧的侧脸,她金瞳中倒映着那些哀嚎的书脊。每一道凸起的纹路都是一张被拉长的人脸。
欢迎来到我的记忆圣殿。幽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那具镶嵌在书架中央的学者骸骨张开下颌骨,圣女殿下,您比我想象中更勇敢。
玄璃的锁链在黑袍下嘶嘶作响。我知道她在计算距离,从我们站立的位置到幽砚本体,中间隔着十二排会咬人的书架和三个不断变换位置的磷火陷阱。
你承诺的归墟全境地图。玄璃的声音像冰刃刮过我的耳膜。
幽砚的肋骨发出咔咔的笑声。书架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铺满牙齿的通道。那些牙齿每一颗都刻着细小的符文,我瞬间就认出了三种不同的记忆禁锢术。
地图就在我体内。幽砚的脊椎像蜈蚣般一节节拱起,用您那段关于天穹禁术的记忆来换,很公平不是吗?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抽搐着。三天前在千骸废墟,我们亲眼看见幽砚把三个拾骨者的脑浆抽出来装进玻璃瓶。现在那些瓶子就挂在他的盆骨上,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玄璃向前迈了一步。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灰雾从我的指甲缝里渗出来,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五道灰色痕迹。
书架在呼吸。我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那些皮革封面确实在以微妙的频率起伏,就像在吮吸空气中的记忆残渣。
玄璃甩开我的手,锁链从她袖中激射而出,钉入通道两侧的牙齿。我自有分寸。她嘴唇几乎没动,但我听见了每个字里压抑的痛楚,诅咒正在啃噬她的内脏。
幽砚的头颅突然三百六十度旋转,空洞的眼窝锁定我:空壳,你那双眼睛真让人不舒服。他弹指一挥,某个拾骨者捧着青铜托盘走来,盘中盛着两颗还在转动的眼球,要换一对吗?
我盯着托盘。眼球瞳孔里映出的是我从未见过的星空图景,那是天穹圣殿才能观测到的星轨。玄璃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锁链猛地绞碎了托盘。
交易。她斩钉截铁地说,白衣下摆无风自动,现在。
幽砚的脊椎发出满足的咔嗒声。书架开始移动,无数张人脸从书脊上凸出来,齐声吟诵着扭曲的知识。我感到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词语像活虫般往脑仁里钻。
别听。玄璃的锁链突然缠上我的脖颈,冰冷的金属贴住喉结,幽砚的每句话都是记忆陷阱。
我点头,灰雾从耳孔渗出形成屏障。但已经晚了,有三个音节钻进了我的记忆库,正在啃噬我上个月从某个剑修尸体上剥离的流云剑诀。那些剑招正在变得支离破碎。
幽砚的耻骨突然张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肉色触须。来吧,圣女,让我们坦诚相见。触须组成一个亵渎的邀请手势,开放您的神殿记忆,我就给您想要的地图。
玄璃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三天前那个垂死的拾荒者说过,幽砚的图书馆里藏着通往遗骸孤岛的路线。那是归墟中少数能暂时屏蔽诅咒的地方。
可以。玄璃突然说。我猛地转头看她,却见她金瞳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但我要先看到地图的书脊。
幽砚的肋骨剧烈收缩,发出狂喜的摩擦声。书架最顶端的一本黑皮书突然飞下来,在距离玄璃三步远的地方自动翻开。泛黄的羊皮纸上,用血绘制的归墟地图正在缓缓浮现。
我的天穹之眼符文突然在灵魂深处发烫。地图上标记的某个点,就在遗骸孤岛东侧,有个微小但清晰的符文标记,和我灵魂中的印记一模一样。
玄璃的锁链突然绷直。她向前走去,雪白的靴子踩在那些牙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我注意到她的步伐比平时慢了0.3秒,右肩有微不可察的倾斜,诅咒锁链正在她体内膨胀。
开始吧。她在距离幽砚五步远的地方站定。锁链从她袖中垂下,末端形成尖锐的矛头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我开放三秒核心记忆。
我的灰雾突然剧烈翻涌。这是个糟糕的主意,幽砚根本不会遵守交易。但还没等我阻止,玄璃的锁链已经刺入自己的额角。
整个图书馆突然寂静。那些哀嚎的书脊全部凝固,磷火停滞在半空。三束纯净的星光从玄璃眉心射出,在空气中交织成天穹圣殿的立体投影。我看见了高耸的纯白立柱,看见了盘旋而上的真理阶梯,看见了
幽砚的触须疯狂舞动。所有书架同时喷出黑血,那些血液在空中形成密密麻麻的符文锁链,猛地扎进玄璃的星光里。
您上当了,圣女!幽砚的颅骨从书架上脱离,悬浮在黑血中央,我要的不是记忆片段,而是您整个记忆宫殿的坐标!
玄璃的星光突然染上黑斑。她的锁链剧烈颤抖,黑袍被无形的力量撕开,露出缠绕在躯体上的诅咒锁链,那些锁链正在由黑转红,像是被什么点燃了。
我的天穹之眼符文烫得几乎要烧穿灵魂。本能快过思考,我扑向最近的一个拾骨者,灰雾刺入他额头的奴役印记。那是个复杂的记忆迷宫,但在符文加持下,我瞬间就找到了核心节点,不...再...为奴!
我将一段剑修记忆碎片改造后塞进节点,那是某个宁死不屈的剑客最后的反抗意志。拾骨者的眼眶突然燃起银火,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转身将手中的骨矛刺入同伴的咽喉。
连锁反应开始了。被解放的拾骨者一个接一个眼眶燃火,他们撕扯着额头的印记,用牙齿、用指甲、用任何能想到的方式攻击幽砚的造物。一本正在吸食玄璃记忆的人皮书被拦腰斩断,喷出的黑血在空中凝结成叛字。
空壳!幽砚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你做了什么?!
我没空回答。玄璃单膝跪地,七窍都在渗血,但她的嘴角却挂着冷笑。黑红色的诅咒锁链已经缠上了幽砚的触须,所过之处冒出刺鼻的青烟。
你以为...玄璃咳出一口黑血,...只有你在设局?
她的锁链突然全部崩断!那些碎片在空中化作黑色火雨,落在书架上瞬间燃起诡异的黑焰。我闻到了记忆被焚烧的味道,甜蜜中带着腐朽,就像盛夏暴晒后的尸体。
幽砚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整个图书馆开始崩塌,书架像垂死的野兽般抽搐,无数人脸从书脊上脱落,在空中化为哭嚎的灰烬。我冲向玄璃,灰雾在前方形成锥形屏障,撞开那些着火的记忆残片。
走!我抓住她的手腕,触感像握住一块燃烧的冰。她的金瞳已经半阖,血从眼角不断滑落,但手中的蚀光星律仍在持续输出,黑焰越来越旺。
幽砚的骸骨在火中扭曲变形。你们逃不掉!他的下颌骨一张一合,空壳...你窃走我最珍贵的混乱变量!
磷光墙壁在面前崩塌,我拽着玄璃冲向缺口。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坍塌声,千万本燃烧的书籍在空中形成火龙卷,幽砚的尖啸声与拾骨者的欢呼混在一起,像一首癫狂的交响曲。
玄璃突然脱力向前栽倒。我转身接住她,黑焰立刻顺着袖口爬上我的手臂。疼痛,真实的、鲜活的疼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刺入我的意识。灰雾自动涌向灼伤处,却无法完全扑灭那些黑焰。
为什么?我盯着她惨白的脸,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你明知幽砚在骗你。
玄璃的睫毛颤动,染血的手指突然抓住我的衣领。她的嘴唇几乎贴在我耳垂上,呼出的气息带着铁锈味:因为...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地图上...有你的印记
我僵住了。灰雾在周围形成保护罩,将我们与崩塌的图书馆隔开。她的血渗进我的领口,温热粘稠。某种陌生的情绪在空荡的胸腔里翻涌,我下意识收紧了抱住她的手臂。
工具...玄璃的声音越来越弱,...别弄丢...
黑焰终于熄灭,留下我手臂上狰狞的灼痕。远处,最后一根书架支柱轰然倒下,幽砚的尖啸化为虚无。我抱起昏迷的圣女,踏入磷光墙壁后的黑暗。
在记忆殿堂彻底坍塌的前一秒,我回头看了一眼。某个眼眶燃着银火的拾骨者站在火海中,对我举起断裂的骨矛,那是个标准的剑士礼。我点点头,灰雾裹着我和玄璃坠入归墟永恒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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