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铁暴雨倾泻而下的瞬间，玄璃的金瞳燃起焚世之火。
净世圣裁残光！
她将未烬剑插入地面，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得撕裂指尖皮肉。诅咒锁链在圣光冲击下发出尖锐嘶鸣，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铁钉被硬生生钉入骨髓。我看着她雪白的后颈暴起青紫色血管，那些蠕动在皮肤下的黑链正疯狂蚕食她的生命力。
战场上空炸开一轮炽白光晕。
秽铁雨滴在圣光中汽化，战魂聚合体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百米高的骸骨身躯被灼出无数孔洞，但那些空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千年前战死者的怨念在此刻归墟中源源不断。
走......玄璃的膝盖砸进焦土，咳出的血沫里闪烁着金色光粒。诅咒锁链趁机刺穿她左侧肩胛，从锁骨处透出三寸长的漆黑尖刺。
我站在原地，记忆宫殿中某块区域突然剧烈震颤。那是三天前从垂死医修脑中剥离的灵魂安抚秘法，此刻正不受控制地翻涌至意识表层。战魂聚合体举起由数百把残兵熔铸的巨刃，阴影笼罩我们所在的弹坑。按照最优生存逻辑，此刻应该立即掠夺玄璃即将溃散的核心记忆，然后利用她倒下的躯体作为盾牌突围。
巨刃撕裂空气的尖啸刺痛鼓膜。
我的手指先于思考插入腰间的记忆囊袋，那里存放着尚未完全消化的七十三段治疗类记忆。当战魂阴影完全覆盖瞳孔的刹那，身体突然违背所有战斗本能，转向那个跪地的白色身影。
维修规程...
这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手掌生硬地按在玄璃心口，医修秘法的银蓝色纹路从指缝间漫出。那些纹路碰到诅咒黑链的瞬间就烧焦卷曲，但更多记忆丝线仍在持续输出。战魂巨刃劈落的狂风掀飞我的兜帽，露出底下因灵魂灼痛而扭曲的脸。
玄璃猛地抬头。
她的金瞳第一次出现焦距涣散，倒映着我眼中沸腾的星雾状银灰。我们之间漂浮着被圣光蒸发的血珠，每一颗都包裹着细小的黑色锁链碎片。我注意到她的睫毛在颤抖，这是人类承受剧痛时的生理反应，但此刻她苍白的面容却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平静。
工具...需要维护。我机械地重复着医修记忆里的操作流程，掌心灰雾顺着咒链刺穿的伤口渗入。这感觉像把手指插进滚烫的齿轮组，每一寸推进都引发灵魂深处的战栗。玄璃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陷进我腕部血管，但施加的力道却矛盾地轻柔。
巨刃离头顶只剩三米。
记忆宫殿里突然炸开绯羽的剑道碎片，那个骄傲的剑修少女在临终记忆里大笑：看好了，这招叫残阳点雪！我搂住玄璃的腰向右侧翻滚，未烬剑的虚影在左手凝结。剑穗的赤红流苏擦过玄璃染血的面颊，在格挡巨刃的瞬间化为光点崩散。
冲击波将我们掀飞十余米。
后背着地时我本能地蜷缩成防护姿态，玄璃的重量却突然压在胸口。她的白发垂落在我颈间，发梢沾着秽铁熔渣的焦臭。三根断裂的诅咒锁链插在我耳侧的焦土里，像濒死的黑蛇般扭动。战魂聚合体在远处重组阵型，它被斩断的右臂正吸收地面上的兵器残骸再生。
为什么？玄璃的气息喷在我喉结上，带着星律灼烧特有的苦杏味。她的手掌仍按在我心口，恰好覆盖着半小时前被秽铁碎片划破的衣襟裂缝。我能感觉到她在用某种秘法探测我的灵魂状态——这很危险，但记忆宫殿此刻正因过度负荷而沸腾，无力阻止这种入侵。
腐殖土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我意识到这是嗅觉神经接触到她伤口渗出的黑血，那些液体正在腐蚀方圆五米内的所有有机物。最优解应该是立即推开她，但我的手指却更深地陷进她后腰的衣料。某种陌生的灼烧感从接触点蔓延，与灵魂撕裂痛截然不同，更像是记忆宫殿里那些始终无法归类的碎片在共振。
你的眼睛......玄璃染血的手指突然触碰我的眼睑，在流血。
我这才注意到视野边缘泛着诡异的银红色。医修记忆里提到过，这是灵魂超载导致微血管破裂的症状。战魂的脚步声震得地面碎石跳动，它的左臂正在变异成某种巨型链锤。
能计算出生存概率吗？玄璃试图撑起身体，但一根锁链突然从她肋间穿出。黑血溅在我脸上，带着冰凉的刺痛感。她居然在笑，唇角弯成一把染血的镰刀，空壳先生。
记忆宫殿的某面墙壁突然崩塌。无数未归档的碎片洪流般涌出：绯羽剑穗的温度、幽砚图书馆里某本典籍的羊皮纸触感、玄璃昨日扔给我的那块硬得像石头的干粮。这些毫无战斗价值的垃圾信息此刻却疯狂挤占思维空间，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灵魂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百分之七点四。我听见自己报出这个数字，同时抓住那根穿透她身体的锁链。灰雾顺着手掌蔓延，在锁链表面蚀刻出细密的银纹。这是从未尝试过的危险操作，直接用空蚀之触解析诅咒本源。剧痛让视野瞬间漆黑，但某种更尖锐的冲动压过了生存本能。
玄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锁链在我们之间剧烈震颤，发出高频金属音。她的金瞳里浮出我从未见过的神色，像是看到某种不可能存在的悖论。战魂链锤砸落的破风声近在咫尺，我抱着她再次翻滚，这次的后背撞上了某种坚硬物体，半截插入地面的青铜巨盾。
爆炸般的轰鸣中，巨盾碎片如雨坠落。有温热的液体流进衣领，可能是玄璃的血，也可能是我自己崩裂的伤口。她的白发缠着我的手指，在剧烈喘息中轻声说了句话，却被链锤第二次砸击的声响淹没。
什么？我下意识低头，鼻尖擦过她额前的血迹。
玄璃突然仰头，染血的牙齿咬住我的耳垂。疼痛伴随着古怪的麻痹感窜过脊椎，她沙哑的嗓音直接钻入鼓膜：我说......你灵魂里的划痕在发光。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记忆宫殿最底层的闸门。无数被刻意隔离的碎片喷涌而出：那个医修临终时眼角浑浊的泪水、绯羽记忆里晨练场上的朝露气息、甚至还有玄璃三日前在千骸废墟里整理衣襟时垂下的一缕白发。这些毫无生存价值的冗余信息此刻却燃烧般灼烫。
战魂的第三次攻击将我们藏身的巨盾彻底粉碎。
在飞溅的金属碎片中，我看清玄璃的表情，她正凝视着我身后某处，金瞳里映出某种银蓝色的光芒。转头瞬间，视野被暴涨的灰雾填满。那些始终温顺的能量此刻如沸水般翻涌，在半空凝结成模糊的剑形轮廓。是未烬剑的虚影，但剑格处缠绕着绯羽的赤焰剑穗，剑身却流转着玄璃的蚀光星律。
战魂聚合体突然停止攻击。
它由万千骸骨组成的头颅转向虚空，黑洞洞的眼窝里亮起暗红色光点。地面开始震动，那些深埋地下的古老兵器残骸纷纷破土而出，在我们与战魂之间形成一道颤动的金属屏障。某种超越个体记忆的古老共鸣在空气中震荡，我感觉到玄璃的手指突然攥紧我的肩胛骨。
战场......她的嘴唇擦过我的下颌，在哀鸣。
未烬剑虚影自动飞向金属屏障，所有残兵同时发出震颤的嗡鸣。这是剑修绯羽记忆里记载的万兵朝宗现象，但此刻引发的却是那些兵器中沉睡的怨念。战魂聚合体发出痛苦的嘶吼，它庞大的身躯正被自己召唤的兵器反噬。
玄璃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脖颈间的诅咒锁链疯狂增殖，转眼间就缠满我的右臂。那些锁链表面浮现出与灰雾相似的银纹，但内里却流动着星髓般的深蓝光芒。两种截然相反的能量通过我们相触的皮肤激烈对冲，产生的剧痛让我的视野再次模糊。
维修......继续......我机械地重复着，将更多医修记忆注入她心口的伤口。玄璃突然剧烈颤抖，她的瞳孔放大到极限，倒映出我眼中失控沸腾的星雾，那些银灰色的漩涡里，此刻正浮现出鲜活的、属于烬的愤怒。
战魂的咆哮突然变成凄厉哀嚎。未烬剑虚影贯穿了它的核心，千百道兵器残骸组成的金属洪流将它撕成碎片。在漫天飘落的骨灰中，一块暗红色的结晶缓缓坠落，被玄璃染血的手掌接住。
英灵血晶......她的指尖抚过结晶表面的古老铭文，突然抬头看我，你刚才......
某种尖锐的警报在记忆宫殿内炸响。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虚化，灰雾不受控制地从毛孔中渗出。这是过度调用灵魂能量的崩溃前兆，但更危险的是玄璃此刻的眼神，她看着我的方式，就像在凝视某个刚刚诞生的、脆弱的东西。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想这么说，喉咙却只发出血液沸腾的咕噜声。黑暗吞噬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感觉到玄璃的额头抵在我的锁骨上，她断裂的诅咒锁链正与我的灰雾缓慢交融，在两人之间的血泊里画出诡异的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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