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魂聚合体的巨斧劈开浓雾，刃风裹挟着千年积怨横扫而来。玄璃的锁链在骸骨平原上划出焦黑轨迹，蚀光星律与战斧相撞的瞬间，金铁交鸣声震碎方圆十丈内的碎骨。我贴着地面翻滚，三块记忆碎片在意识海中剧烈翻腾，幽砚的空间折叠术、赤燎先祖的战吼、还有那个叫绯羽的剑修女子临终前使出的绝剑。
左肋第三根骨缝！玄璃的传音混着血腥味刺入耳膜。她单膝跪在十步外，白衣早已被黑血浸透，诅咒锁链正从她肩胛骨的伤口里钻出来，像活物般贪婪吮吸着战场上弥漫的恶意。
巨斧再度扬起时，我将三段记忆强行拼接。空间波纹在斧刃下扭曲，赤燎氏族特有的焚血战吼从喉间迸发，灰雾在掌心凝成半透明的剑形，正是绯羽那柄未烬的虚影。战魂空洞的眼窝里磷火骤缩，它认出了这招。千年前曾贯穿它心脏的剑技，此刻再度刺入同个位置。
吼由万千骸骨组成的躯体发出震天咆哮。腐锈的铠甲碎片如暴雨般炸开，我右臂顿时血肉模糊。但这一击奏效了，战魂踉跄后退时，插在它胸口的断旗杆暴露在月光下。旗面早已风化，只剩半截绣着暗红纹路的旗穗随风飘荡。
帅旗...记忆深处突然浮现某个战场拾荒者的残破见闻。当年这支军队溃败时，传令官亲手折断了象征指挥权的军旗。我吐出口中血沫，灰雾顺着伤口渗入地脉。无数破碎的画面立刻涌入脑海：浴血的传令官跪在尸山上折断旗杆、戴着狼首盔的统帅被长矛钉在岩壁、幸存的士兵们围着篝火传递最后的军令
玄璃的锁链突然绷直。战魂正在重组，被击碎的胸甲处伸出更多骨刺。她强行站起来，蚀光在掌心凝聚成不稳定的光球：给我三十息。
二十息足够。我扯下染血的布条缠住手掌，灰雾顺着指缝钻入地脉更深层。三段新记忆浮出水面，某个蛮族萨满的战场祷文、尘寰斥候的侦查手记、还有幽砚图书馆里某本兵书上记载的合围阵型。当战魂举起斧头时，地缝里突然伸出上百只半透明的灰雾手臂，全是当年战死者的残念。
巨斧劈碎半数手臂，但更多的残念缠上了战魂关节。我模仿记忆里那位统帅的姿势，左手虚握仿佛持着令旗，右手并指如剑直指那截断旗：跪
骸骨组成的躯体突然僵直。统帅残留的本能让它对这个指令产生反应，磷火在眼窝里明灭不定。玄璃的蚀光星律就在这时命中旗杆，黑焰顺着朽木窜上战魂头颅。它发出不甘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开始分崩离析。
当最后一根肋骨砸落在地时，某种晶体坠地的脆响格外清晰。拳头大小的血红色结晶滚到脚边，内部封存着流动的暗金色纹路。我弯腰去捡的瞬间，战魂生前的记忆洪流般冲进意识，赤红大地上矗立的图腾柱、用血焰熔铸兵器的工匠、还有某个额间燃着火焰纹路的男人举起战旗...
烬！玄璃的警告来得迟了半拍。结晶突然发烫，暗金纹路化作锁链缠上手腕。诅咒的气息，但与玄璃体内的截然不同。我本能地调动灰雾抵抗，却听见结晶中传来沙哑的低语：焚血...归源...
玄璃的锁链猛地抽在结晶上。黑光与血焰对撞的冲击波将我们双双掀飞。后背撞上岩壁的瞬间，我瞥见她为护住我怀中的剑穗虚影，硬生生用脊背接下了飞溅的骸骨碎片。
结晶安静下来，静静躺在焦土中央。我拖着伤腿挪过去时，发现玄璃正盯着我手中即将消散的剑穗光点。她染血的睫毛颤了颤，突然开口：那是什么？
战场上忽然变得很静。连游荡的怨灵都停止了哀嚎，只有她锁链摩擦骨片的声响。我望着掌心即将消失的光点，绯羽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回，少女在晨光中擦拭佩剑、血战至最后仍紧握的剑柄、还有坠入归墟时那句未说完的替我活下去...
重量。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这个答案毫无逻辑，但玄璃的金瞳微微扩大了。她沾着血污的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心口，那里正渗出黑色的血。
结晶突然再次发光。暗金纹路投射到岩壁上，形成模糊的壁画。巨眼符文下跪拜的人形，与我们在避风港岩画看到的如出一辙。玄璃的锁链突然暴起刺向壁画，却在触及前被结晶发出的血光挡开。
尘寰...焚血氏族...她喘息着吐出这几个字，锁链不甘地缩回体内。我掰下一小块结晶碎片藏进袖袋，剩下的部分用灰雾层层包裹。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处理伤口，她的诅咒锁链已经刺穿了两处肩胛骨。
搬开堆积的骸骨后，发现岩壁底部有个天然形成的凹洞。刚把玄璃安置在相对平整处，她就抓住我的手腕：你的灵魂...也在痛吗？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灰雾正不受控制地翻涌。每次大规模解析记忆后都会这样，但从未像此刻般剧烈。她指尖的温度透过污血传来，锁链的尖端悬在我太阳穴旁，既像威胁又像某种笨拙的关切。
工具需要维护规程。我机械地重复她说过的话，取出之前收集的抗毒髓液。她却突然握住我准备上药的手，金瞳直视我染血的银灰色眼睛：那个剑修女子...是你杀的？
是解脱。我纠正道，髓液滴在她锁骨处的贯穿伤上，冒出嗤嗤白烟。她疼得绷紧身体，锁链刺入头顶岩壁，但目光始终没移开：为什么留着她剑穗的记忆？
髓液瓶子在掌心裂开一道缝。这个问题比战魂的斧头更难招架，我选择低头处理她肋间的伤口。那些在记忆解析中本该被剔除的情感渣滓。朝阳的温度、剑柄的纹路、血滴在剑穗上晕开的形状，此刻正在灵魂的归档区域不断翻涌。
因为...我撕开黏在伤口上的布料，灰雾随着呼吸起伏，...有用的战斗数据。
玄璃发出极轻的嗤笑，突然伸手触碰我逸散灰雾的掌心。像被烙铁烫到般，灰雾瞬间沸腾得更厉害。她指尖的黑血与我的灰雾交融，竟短暂形成微型星轨的图案。
谎话。她声音很轻，锁链却突然全部缩回体内，仿佛精疲力竭。我盯着掌心尚未消散的星轨，某种陌生的灼烧感从胸腔蔓延到喉咙。这不对劲，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强行融合五段冲突记忆的时候。
洞外传来骸骨滚动的声响。月光下，血晶剩余的部份正在溶解，渗入地脉形成发光的纹路。玄璃挣扎着要起身：不能让它激活地脉里的...
我按住她没受伤的那侧肩膀，把最后半瓶髓液塞进她手里：维修优先。起身时故意让剑穗残留的光点落在她膝头，等会见到的赤燎族人，可能比战魂麻烦。
走出洞穴时，灰雾不受控制地在身后聚成模糊的剑形。我放任它保持着这个形态，就像放任那些本该被剔除的记忆继续留在归档区。远处的地脉纹路越来越亮，逐渐勾勒出某个巨大祭坛的轮廓，正是血晶记忆中的焚血氏族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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