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颅骨形成的天然屏障外，黑潮般的噬忆涡流正撞击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烬将手掌贴在潮湿的骨壁上，灰雾顺着指缝渗入那些细微的裂缝，这是他在过去十二个时辰里第七次修补屏障。每一次修复，颅骨内壁就会多出一道蛛网状的焦黑痕迹，像被某种无形之火灼烧过。
还能撑多久？玄璃的声音从颅骨眼窝深处传来。她坐在由星光草编织的垫子上，颈间的诅咒锁链正不安分地蠕动，尖端刺入地面绘制着繁复的星图。
烬收回手掌，灰雾裹挟着新吞噬的噬忆兽记忆回归体内。他低头看着掌心正在消退的银灰色纹路：三个时辰。或者更短。
这个答案让玄璃绘制星图的动作微微一顿。锁链擦过地面发出金属刮擦般的声响，在颅骨空间里荡出细碎的回音。她抬起头，金瞳在昏暗环境中泛着微光：冥河在进化。
这不是疑问句。烬走到颅骨天灵盖的缺口处，透过腐殖质凝结的窗户向外望去。原本混沌的噬忆涡流此刻呈现出诡异的秩序感，那些翻涌的记忆碎片正在重组，隐约构成某种巨兽的骨骼轮廓。更远处，幽砚的骸骨军团像一片苍白的苔藓，正缓缓向这边蔓延。
它在模仿战魂聚合体。烬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骨刃。七天前在千骸废墟遭遇的那个怪物，此刻正在冥河的涡流中重生，吞噬了太多战场记忆。
玄璃突然站起身，锁链哗啦一声从地面抽离。那些未完成的星图立刻黯淡下去，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她走到烬身旁三步远的位置停下，这是他们之间默认的安全距离。锁链感知到灰雾的存在，立刻如毒蛇般昂起尖端。
你受伤了。玄璃的目光落在烬的左肋。那里的衣料有细微的灰雾在渗漏，像是灵魂的伤口在缓慢流血。
烬低头看了看。这是上次突围时被冥河触须擦过的痕迹。他本可以彻底修复，但需要消耗三块优质记忆碎片。资源利用率低下。他给出一个精准却冰冷的评估，仿佛在讨论某件工具的使用寿命。
锁链突然暴起！玄璃还未来得及压制，那根最粗的主链已经刺向烬的伤口。灰雾本能地翻涌防御，却在接触锁链的刹那发生异变，黑链表面的咒文突然亮起暗金色光芒，而灰雾中竟浮现出与之匹配的纹路。两种力量在空气中交织出奇特的共鸣，像两把锈蚀的钥匙同时插进了命运的门锁。
别动。玄璃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紧绷。她单手按住躁动的锁链，金瞳死死盯着交融处产生的微妙光晕，这是...
烬感到某种陌生的战栗顺着灰雾传导至灵魂深处。那感觉像是冰封的湖面突然被投入烧红的铁块，既有撕裂的疼痛，又有诡异的温暖。他看见玄璃苍白的脸上浮现细密的汗珠，锁链与灰雾接触的地方开始产生细小的晶簇，既不是归墟的污秽结晶，也不是天穹的圣洁星核，而是某种全新的、带着体温的淡金色物质。
颅骨屏障突然剧烈震动！冥河模仿的战魂巨斧重重劈在屏障外侧，腐殖质窗户瞬间布满裂纹。共鸣被强行打断，晶簇炸裂成无数光点。玄璃踉跄后退，锁链失控地扫过地面，在骨壁上刮出深深的沟壑。
烬迅速将三块记忆碎片按在屏障裂缝处。灰雾裹挟着碎片融入骨壁，暂时稳固了这脆弱的避风港。当他转身时，发现玄璃正蜷缩在星光草垫上，锁链如荆棘般缠绕着她的手臂，那些被灰雾触碰过的地方正在渗出暗金色的血珠。
反噬程度？烬走到她面前蹲下，灰雾在掌心凝聚成诊断工具的形状，这是他从某个医修记忆中学来的技巧。
玄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锁链与灰雾再次接近，但这次没有产生之前的共鸣，只是各自不安地躁动着。听着，她的声音比平时低哑，我需要你掌握基础星律。
烬的瞳孔微微扩大。这个请求相当于要求噬忆兽学会编织记忆。效率低下。我的灵魂结构不适合...
那道共鸣。玄璃打断他，金瞳直视灰雾翻涌的眼眶，冥河畏惧的不是蚀光星律，而是共鸣时产生的第三种能量。她松开手，锁链缓缓退去，就像用两种毒药调配解药。
颅骨外传来幽砚特有的尖啸，像千百个学者同时哀嚎。骸骨军团开始加速，它们踩过污秽沼泽的声音如同暴雨敲打腐叶。烬望向再次出现裂纹的屏障，灰雾在体内翻涌着计算胜率：单独对抗冥河生存率17.3%，迎战幽砚生存率9.8%，而两人现在的状态......
示范。他突然说。
玄璃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她抬起右手，蚀光星律在掌心凝聚成核桃大小的黑色光球，内部有星辰般的银砂流转。星律的本质是引导，她将光球推向烬，但你需要先找到自己的星轨。
光球悬浮在两人之间。烬伸出缠绕灰雾的手指，在触碰的瞬间，光球炸裂成无数细线。这些银线如有生命般缠绕灰雾，试图引导它们形成特定回路。灰雾本能地抵抗，吞噬了几根银线后突然剧烈翻腾，那些被吞噬的星律在灰雾内部横冲直撞，像烧红的刀片刮擦着灵魂容器。
玄璃的锁链突然刺入灰雾核心！剧痛让烬单膝跪地，但紧接着，锁链表面的咒文与灰雾中刚浮现的纹路再次共鸣。这次没有产生晶簇，而是形成短暂的平衡，星律银线停止破坏，灰雾也不再吞噬，两者在锁链构建的脆弱桥梁上达成微妙共存。
就是现在！玄璃的锁链绷得笔直，想象你的灰雾是......
幽砚的骸骨长矛击穿屏障！腐朽的巨兽颅骨从顶部裂开，月光般的磷火倾泻而下。烬在混乱中看到冥河幻化的战魂高举斧刃，而玄璃的锁链正分出一半力量维持着星律传导。
灰雾突然自主行动。它们裹挟着尚未成型的星律能量，在烬周围形成微型星轨。当战魂巨斧劈落的瞬间，灰雾星轨与玄璃的锁链产生共颤，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波纹扩散开来。战魂动作凝滞，斧刃在离烬头顶三寸处化为记忆尘埃；幽砚的骸骨军团如遭雷击，最前排的奴仆突然捂住头颅尖叫：我不愿再为奴！
玄璃的金瞳映出烬此刻的模样：灰雾与锁链的残光在他周身流转，像一件由星光与阴影编织的战袍。当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看向她时，里面不再是空洞的镜像，而是某种刚刚诞生的、炽热的困惑。
这就是......烬低头看着自己正在消散的星光纹路，情绪？
屏障彻底崩塌的轰鸣中，玄璃的回应被淹没在归墟的风暴里。但烬通过锁链与灰雾残存的链接，清晰感知到她传递的信息，那是半截未能说完的星律口诀，以及一丝微弱的、近乎欣慰的情绪波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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