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南瓜屋下的死湖谜影
当史蒂芬跟着维安踏上树屋区的木桥时，他的鞋尖还沾着刚才逃跑时蹭上的花泥。
月光被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他望着前方影影绰绰的树屋群，耳边还回荡着花海中皮皮精的尖叫声。
维安的手仍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掌心汗津津的，像一片泡了水的薄荷叶。
“那两棵是百年银桦。”维安顺着史蒂芬的目光指去，声音有些发虚，“学徒们的私藏都喜欢藏在树洞里……”话还没说完，树底下那两个模糊的身影突然直起了腰。
月光刚好洒在她们的头顶，史蒂芬看清是一对双胞胎，两人穿着同样的灰布裙，左腕系着相同的草绳结。
其中一个转身时，怀里的东西闪了一下——是一块裹着苔藓的水晶，和他在地球黑市见过的“星髓”有七分相似。
“她们……”史蒂芬刚开口，风里突然卷来一股松针的清苦味道。
“维安。”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头顶劈了下来。
史蒂芬抬头，看见一个穿着墨绿长袍的女人正悬在离地面三米的空中，发梢沾着未干的露水，指尖还掐着半截藤蔓。
她的瞳孔是少见的琥珀色，此刻正像两把淬毒的刀，直直地剜向维安：“伊芙大人说过，新学徒应该直接带去试种圃。”
维安的喉结动了动，手忙不迭地从史蒂芬的腕上松开：“对、对不起，莉安娜导师！我记错流程了……”
“记错？”莉安娜哼了一声，袍角的藤蔓突然窜了过来，缠上了史蒂芬的腰。
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被提离了地面。
风灌进领口时，他瞥见维安的嘴张成了O型，双胞胎的身影在下方迅速缩小，连刚才那株金盏花的位置都成了一个模糊的黄点。
“抓紧。”莉安娜的声音裹着风扑进他的耳朵，“第一次飞半位面？”
半位面！
史蒂芬的心脏猛地一跳。
作为前炼金术师，他太清楚“半位面”意味着什么了——那是用大魔网强行切割出的独立空间，需要消耗海量的晶矿来维持。
可植物园的结界外连个护界塔都看不见，空中浮动的光粒倒像……他眯起眼，看见云层里若隐若现的淡金色纹路，和他体内种子的脉络几乎重合。
“看够了？”莉安娜突然转弯，藤蔓缠得更紧了。
下方的景色骤然展开：成片的荧光草在山坡上流淌，水晶棚里的食虫花正吞吐着淡紫色的触须，最远处的瀑布不是往下落，而是逆着重力往云层里钻。
史蒂芬喉咙发紧——这根本不是自然生长的植物园，更像是某种被精心“培育”的生态系统。
“到了。”莉安娜把他甩了下来。
史蒂芬踉跄着扶住石桌，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睛。
伊芙坐在藤编的高背椅上，白发间别着一朵半开的蓝玫瑰。
她的手抚过桌上的羊皮卷，声音像浸了蜜的丝绸：“史蒂芬·周？听维安说你在花海和贝蒂结下了缘法。”
“侥幸。”史蒂芬垂眸，注意到伊芙的袖口绣着十二瓣睡莲——和植物园徽章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不必拘谨。”伊芙轻笑，“莉安娜虽然脾气急，但却是园里最懂自然共生的导师。你先跟着她学三个月，如果有什么不适……”她指尖轻点桌面，羊皮卷自动翻到了新的一页，“随时可以来找我。”
史蒂芬刚要道谢，鼻尖突然窜进一缕若有若无的甜腥味。
那气味像腐烂的水草混着月光，让他想起三百年前在极北冰原见过的水妖精——那些会化成人形诱捕旅人的怪物，临死前都会从嘴里吐出这种气味的泡沫。
他抬头，伊芙仍在笑，蓝玫瑰的花瓣却在她的发间簌簌掉落。
“莉安娜，带他去认认试种圃。”伊芙的声音突然变轻，“顺便把那盆血兰搬出来晒晒太阳。”
回程的风比来时更凉了。
莉安娜没再用藤蔓，只扔给他一片梧桐叶：“踩稳了，摔下去我可不管。”史蒂芬踩着叶片悬浮时，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植物园中央的湖泊。
湖面像一块被磨旧的镜子，没有鱼跃，没有水藻浮动，连风拂过都只掀起极浅的涟漪。
唯有湖心那株睡莲还活着，苍白的花瓣勉强撑着，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史蒂芬屏住呼吸，用炼金术师的感知力往湖底探去——没有虫鸣，没有根系蠕动，连最微小的浮游生物都不存在。
那片水底下，仿佛埋着一座万人坑。
“看什么呢？”莉安娜的声音从旁边劈了过来。
史蒂芬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摸向胸口。
体内的种子正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望着莉安娜的背影，突然想起伊芙发间掉落的蓝玫瑰——每片花瓣落地时，都在地面烙下一个极小的金色纹路，和半位面云层里的那些，完全吻合。
“到了。”莉安娜停在树屋前，“明早五点来试种圃，带把铁铲。”她说完转身就走了，袍角的藤蔓扫过廊柱，惊起了几只夜枭。
史蒂芬站在门口，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林子里。
月光洒在台阶上时，他听见远处传来木屐叩击木桥的声响——是维安。
那人影捧着一个布包，在树影里忽明忽暗，像一团未燃尽的烛火。
他摸了摸兜里从花海顺来的金色花，又摸了摸胸口发烫的种子。
湖底的死寂、伊芙的甜腥味、半位面的金纹……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转成了一团，最后凝成了一个念头：植物园的平静之下，藏着比巨人部落更危险的东西。
而他，已经站在了漩涡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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