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城的城门一开,混杂着汗臭与劣酒气味的喧嚣便扑面而来。
史蒂芬周付清了最后一笔尾款,头也不回地汇入人流,像一滴水融入浑浊的池塘,瞬间消失无踪。
商队的人甚至没注意到他的离开。
这座边境城市正处在一种病态的亢奋中,新矿脉的发现让无数淘金客涌入,也让原有的秩序变得脆弱不堪。
混乱,正是史蒂芬周最好的掩护。
他没有在城里停留一刻,径直穿过混乱的街区,朝着城市边缘那片被官方圈起来的矿区走去。
他的目标不是那些人头攒动的富矿,而是在地图上被标记为废弃的旧铁矿区。
那里的守备最松懈,也最容易被人遗忘。
他此行的目的,是蕴藏在铁矿深处的伴生贵金属——黑金。
一种足以让帝国疯狂的战略资源。
夜幕降临时,他已经站在了废弃矿区的边缘。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硝石的味道,几座被废弃的矿洞像野兽的嘴巴,黑洞洞地对着天空。
史蒂芬周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确认了巡逻队的路线和间隙后,他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一片被低矮灌木丛遮掩的区域。
这里足够隐蔽,距离主矿道也远,是建立秘密基地的绝佳地点。
他从背包里拿出折叠工兵铲,开始挖掘。
他的动作高效而专业,每一铲都用尽全力,泥土被迅速地翻开。
他需要在天亮前挖出一个能藏身的雏形。
突然,铁锹的尖端传来一声脆响,不是石头的闷响,更像是某种干枯的东西被骤然折断。
他皱了皱眉,又挖了两下。
一片惨白从黑土中翻了出来。
不是一块,是层层叠叠的白骨。
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那些交错堆叠的肋骨、臂骨和头骨仿佛活了过来,空洞的眼窝死死地盯着这个打扰了它们安宁的闯入者。
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的阴冷瞬间包裹了他,四周的风声仿佛都停止了,寂静得可怕,好像能听到亡魂在他耳边无声的控诉。
史蒂芬周的呼吸猛地一滞,后背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他见过死人,甚至亲手制造过死亡,但眼前这种毫无尊严、如同垃圾般被堆砌在一起的骸骨,还是让他感到了发自骨髓的寒意。
这里不是矿坑,是一个乱葬岗。
他没有犹豫,立刻将挖出的土回填,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不祥之地。
贪婪固然重要,但小命更重要。
在几百米外,他重新选择了一个岩石结构更稳定的山坳,再次开始挖掘。
这一次,他挖得更深、更小心。
一个狭窄仅供一人通行的竖井很快成形,接着是一个可以勉强躺下的横向洞穴。
天亮之前,他终于用木板和泥土将洞口伪装好,整个人缩进了这片绝对的黑暗之中。
疲惫袭来,但他却毫无睡意。
白天的发现像一根刺扎在他的脑子里。
深夜的地下洞穴里,寂静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靠着冰冷的岩壁,试图平复心跳,可一种莫名的感觉却悄然滋生。
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的某个角落里盯着他。
这不是错觉。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凝视,让他如芒在背。
紧接着,他似乎听到了一阵极轻微的、时断时续的声响。
像是金属链条在粗糙的地面上拖动的声音,沙沙……沙沙……
史蒂芬周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声音消失了,周围只有他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是幻觉吗?
是过度紧张导致的神经衰弱?
他宁愿相信是这样。
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烈。
这是他踏上这片土地以来,第一次感到真正的不安。
这种不安并非来自那些手持武器的守卫,而是源于这片土地本身,源于这黑暗深处某种未知的存在。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一阵沉闷而规律的震动从头顶的岩层传来。
那是皮靴踩踏地面的声音,一队人,正从他的藏身之处上方经过。
是矿区的巡逻队。
巡逻队的脚步声像重锤一样砸在他的心上,即使声音远去,那份震动仍未平息。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粗重地喘息。
地面上已经不再安全,无论是那些看得见的守卫,还是那些看不见的眼睛。
他抬起头,看了看头顶那片被木板遮蔽的狭小空间,随即目光下移,死死盯住了脚下更深处的黑暗。
那里,或许才是唯一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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