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前一天的喧嚣与罪罚，似乎还未从四合院的砖瓦间彻底散去，空气里依旧残留着一丝紧绷。
第二天清晨，一阵突兀而响亮的锣鼓声，如同投进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整个大院的宁静。
“咚咚锵！咚咚锵！”
这声音，不是报丧，不是批斗，而是报喜。
院里的住户们纷纷从屋里探出头，只见轧钢厂的杨厂长，亲自带着工会的一众领导，脸上挂着与昨日截然不同的郑重与热切，大步流星地朝着后院林家的方向走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在了那扇紧闭的门上。
这一次，又是什么风？
屋内的陈淑听到动静，脸色瞬间煞白，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她下意识地抓住林卫的胳膊，指尖冰凉。
“小卫……”
林卫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一股沉稳的力量传递过去。
他站起身，拉开了房门。
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他平静无波的脸庞。
杨厂长站在门外，看到林卫母子，他深邃的目光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歉意，更有难以掩饰的激动。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了陈淑和林卫的手。
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掌心的温度，似乎要将所有的歉意都传递过去。
“陈淑同志，林卫同志！”
杨厂长的声音洪亮，确保院里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代表轧钢厂党委，正式向你们道歉！”
他微微躬身。
“是我们的工作出了疏忽，调查不够深入，才让你们蒙受了这么大的冤屈！我，对不起你们！”
这一声道歉，掷地有声。
围观的邻居们，神色各异。有人震惊，有人尴尬，有人则悄悄低下了头。
陈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积压了无数个日夜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杨厂长直起身，从身旁的秘书手里接过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郑重地交到陈淑的手中。
信封很沉。
“这里面，是厂里补发给您的所有工资，一分不少。另外，还有一笔五百元的精神损失慰问金，请您务必收下！”
五百元！
这三个字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院子里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风箱。
五百元是什么概念？
在这个工人月薪普遍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笔钱，不吃不喝要攒上十几年！足够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安安稳稳地生活好几年！
无数道目光，贪婪、嫉妒、震惊，死死地钉在了陈淑手里那个平平无奇的信封上。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杨厂长的目光，从陈淑身上移开，落在了林卫的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长辈对晚辈的审视，而是一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欣赏与赞许。
“林卫同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
“你在这次事件中，所表现出的智慧、勇气，以及那份神乎其技的高超技术，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折服！”
“你不仅为你母亲洗刷了冤屈，更是凭借一己之力，为我们轧钢厂挖出了一个隐藏多年的巨大毒瘤！你是我们厂的大功臣！”
杨厂长的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院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些曾经嘲讽过、落井下石过的人，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为了表彰你的功绩，也为了留住你这样百年难遇的人才，厂委会连夜开会研究，一致决定，给你两个选择。”
杨厂长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显得格外有力。
他看着林卫，一字一句地公布了第一个选择。
“第一，我们直接破格提拔你为轧钢厂的八级钳工，即刻生效！你将直接享受工程师级别的工资待遇和所有津贴！”
“我们相信，以你的技术，绝对当得起这个职位！”
“轰——！”
如果说刚才的五百块是炸雷，那么现在这句话，就是一场天崩地裂的海啸！
整个院子，彻底疯了！
八级钳工！
那是什么？那是工人等级制度的最高峰，是无数老师傅奋斗一辈子，熬白了头发都遥不可及的传说！
整个轧钢厂上万名工人，八级钳工也仅仅只有寥寥数人，哪一个不是国宝级的老师傅？
可现在，这个无数人梦寐以求、象征着技术工人最高荣誉的身份，竟然要直接给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一步登天！
这已经不是一步登天了，这是坐着火箭冲上了云霄！
院里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他们看着林卫，眼神里充满了狂热、嫉妒和难以置信。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林卫，脸上却依旧平静如水，仿佛杨厂长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这种镇定，让杨厂长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他顿了顿，给了众人一个消化的时间，然后说出了第二个，在所有人看来都匪夷所思的选择。
“第二。”
“你也可以选择不要这个职位。厂里可以特批，一次性奖励你一笔两千元的巨额奖金！”
两千元！
人群中又是一阵窒息般的惊呼。
“另外，”杨厂长继续说道，“厂里会正式聘请你，担任我们轧钢厂的‘荣誉技术顾问’！”
“这个顾问是虚衔，你不需要来厂里上班打卡，来去自由。但你将拥有随时随地、自由进出我们工厂所有车间和部门的最高权限。”
说到这里，杨厂长话锋一转，抛出了最后的，也是在他看来最无关紧要的一个添头。
“并且，厂里那座堆放了十几年的三号废旧物资仓库，从今天起，里面的所有东西，你都有权随意调用，无需报备，无需审批！”
杨厂长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卫。
他相信，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社会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八级钳工，那是铁饭碗里的金饭碗！是社会地位、是稳定收入、是一辈子的荣光！
后者呢？两千块钱听着多，但花完了就没了，终究是一锤子买卖。至于那个什么“荣誉顾问”和一仓库的破铜烂铁，更是虚无缥缈，有什么实际意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卫身上，等待着他做出那个毫无悬念的选择。
然而，林卫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球碎裂的决定。
他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思考。
“杨厂长，我选第二个。”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整个四合院，陷入了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林卫，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
放弃八级钳工的金饭碗，去要一笔钱和一个空头衔？
这小子，是不是被前段时间的冤屈给刺激得脑子坏掉了？
只有林卫自己，内心一片澄明。
职位、待遇，对他来说，是荣耀，更是束缚。
他如同一头潜龙，需要的不是一个华丽的池塘，而是一片可以任其遨游的汪洋大海！
他要的，是绝对的自由！
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工业资源！
有了“荣誉技术顾问”这个来去自由的身份，和那座被所有人视作垃圾的废品仓库的无限调用权，整个庞大的红星轧钢厂，都将成为他攀登未来科技树的后花园和材料库！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这，才是通往星辰大海的真正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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