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阳光总是来得直接，透过过桥米线店的玻璃窗，在红木桌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胖子捧着个比脸还大的海碗，吸溜着米线，汤汁溅在鼻尖上也顾不上擦。
“我说陈队，你确定要辞职？”他含糊不清地问，筷子指着我手里的辞职报告，“局里刚给你评了三等功……”
镇岳正用小勺撇去鸡汤上的油花，闻言抬眼：“想好了？”
我把报告推到一边，夹起一片生鱼片浸进热汤，白雾腾起时，仿佛又看到陆衍坐在对面，正抢胖子碗里的鹌鹑蛋。“爷爷说，骊山假棺底下还埋着些东西，是陆承宇当年的笔记，我想去找找。”
其实我没说的是，青铜爵昨晚又自己转了方向，爵口对着北方——那是陆衍老家的方向。他日记里提过，爷爷留给他个木盒，藏在老宅的房梁上。
“胖爷我跟你去！”胖子一拍桌子，汤差点洒出来，“古玩店雇了个小伙计看店，正好闲得发慌。”
镇岳放下小勺，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我师父说，昆仑冰钟的钟摆该换了，得去趟山里，回来就去找你们。”
阳光穿过汤碗的热气，在墙上折射出晃动的光斑，像陆衍日记里画的星星。我突然想起他最后一页写的“过桥米线”，原来他早就把我们的约定记在了心里。
去陆衍老家的路不好走，村子藏在秦岭深处，泥土路被雨水泡得泥泞。老宅是座土坯房，房梁上积着厚厚的灰，木盒就藏在最东头的横梁上，用红绳捆着，绳结已经风化。
打开木盒，里面没有惊天秘密，只有本泛黄的相册：陆衍小时候骑在爷爷脖子上的照片，发掘队成员的合影（爷爷站在最左边，陆承宇在中间，两人正对着镜头笑），还有张我们四人在湘西落凤坡的合影——不知道是谁拍的，照片里的陆衍正冲镜头比耶，眼角的疤在阳光下泛着浅红。
相册最后夹着张纸条，是陆承宇的字迹：“衍儿，九棺是局，人心是棋，若有天你遇见陈恪他们，告诉他们，守锁人守的从来不是棺，是人间的烟火气。”
胖子突然指着照片背景，落凤坡的九根石柱在那天的晚霞里，投下的影子不是“杀”字，是个模糊的“家”字。
“原来他早知道。”胖子抹了把脸，“他知道我们会来，知道这一切都是局。”
离开老宅时，青铜爵被我挂在脖子上，贴着心口的位置，能感受到金属的微凉。路过村口的小卖部，老板娘突然叫住我们：“你们是陆衍的朋友？他每年清明都回来，说要等几个朋友一起吃米线呢。”
我攥紧爵身，原来他一直记得约定。
回到昆明时，镇岳已经在古玩店等我们，她带来个好消息：爷爷和陆承宇的笔记找到了，里面详细记录了如何彻底净化残余煞气的方法，现在正由国家相关部门着手处理。
“以后不会再有煞了。”镇岳的承影剑挂在墙上，剑穗上的铃铛轻轻晃动，“也不会再有守锁人了。”
胖子突然一拍大腿：“走！吃米线去！”
还是那家店，还是那个位置。阳光依旧很好，青铜爵被放在桌上，爵口对着海碗，像在和我们一起分享这碗迟到的米线。
“陆衍，”我举起茶杯，对着空气碰了碰，“敬你。”
胖子和镇岳也跟着举杯，汤汁的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窗外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像有人在笑。我低头看向青铜爵，爵底的“衍”字在光里亮了亮，仿佛在说：“约好了，下次还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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