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字”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泛着冷光，像两块冻在冰里的骨头。
胖子瘫坐在路边，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发紫，嘴里还在念叨：“陆衍那孙子，演技真好，差点被他骗了……”镇岳用匕首削了根树枝当拐杖，眉头拧成个结：“现在怎么办？去长白山找坎位棺？”
我摩挲着手里的虎符，青铜表面还留着爷爷的体温似的。视频里的冰封古墓我认得，爷爷日记里画过草图，说在长白山天池西侧的“冻骨沟”，那里的冰层三百年不化，底下埋着女真族的老坟。
“必须去。”我把虎符揣进怀里，“陆衍拿到四块青铜片，要是再让他找到坎位，离七星移位就真没几天了。”
镇岳突然指着远处的山脊：“看那里。”
夕阳下，一道黑影正顺着山脊往下滑，动作极快，像只山猫。等他走近了才看清，是个穿貂皮大衣的男人，脸上有道刀疤，怀里抱着个用兽皮裹着的东西，看形状像是块青铜。
“是影组织的人！”胖子突然压低声音，“我在秦岭见过他，是李默的手下，叫刀疤刘！”
刀疤刘显然也看到了我们，转身就往密林里钻。陆衍刚在泰山吃了亏，肯定派了人在附近盯梢，看来冻骨沟的事已经走漏了风声。
“追！”我拔腿就追，镇岳和胖子紧随其后。林子里的落叶很厚，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刀疤刘的脚印在雪地里格外清晰，一直通向山脚下的公路。
追到公路边时，刀疤刘已经上了辆越野车，引擎轰鸣着扬起雪雾。我掏出枪想打轮胎，却被镇岳拦住：“别暴露，我们跟着他。”
她不知什么时候从路边的雪堆里拖出辆摩托车，是之前藏好的备用车。我们三人挤在一辆摩托车上，远远跟着越野车往长白山方向驶去。
车过延吉时，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刀疤刘的车突然拐进条岔路，停在个废弃的林场门口。他抱着兽皮裹着的东西进了林场办公室，里面很快亮起灯，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
“他在等人。”陆衍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我差点掉了枪。
转身一看，陆衍就靠在棵松树上，手里把玩着那枚兽骨罗盘，嘴角的疤在雪光里泛着青：“别紧张，我不是来抢虎符的。”
镇岳的剑瞬间出鞘：“你还有脸来？”
“脸这东西，在归墟之门面前不值钱。”陆衍往林场办公室瞥了眼，“刀疤刘怀里的是坎位青铜片的拓本，影组织真正的大老板要亲自去冻骨沟，李默只是个幌子。”
我皱眉：“大老板是谁？”
“你爷爷没告诉你？”陆衍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照片，是骊山发掘队的合影，后排角落站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眉眼和陆衍有几分像，“我爷爷陆承宇，当年和你爷爷、李教授并称‘三杰’，后来被影组织的大老板胁迫，才成了内鬼。”
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民国二十六年，与陈、李共探九宸，遇‘影主’，承宇变节。”
“影主？”
“影组织真正的主人，活了快一百年了。”陆衍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当年也是发掘队的成员，叫张启山，因为贪生怕死，被相柳残魂侵了心，才想打开九宸棺，借煞气长生。”
我突然想起爷爷竹简里的话，相柳是上古异兽，九头九身，以吞噬生灵为生。张启山想借相柳残魂长生，简直是与虎谋皮。
林场办公室的灯突然灭了。刀疤刘和几个人影从里面出来，上了另一辆越野车，往冻骨沟方向驶去。陆衍冲我们使了个眼色：“再不走就被甩开了。”
摩托车跟在越野车后面，雪地里的车辙像条银蛇。胖子趴在油箱上，冻得直哆嗦：“陆衍，你到底想干嘛？真要帮我们？”
“我想赎罪。”陆衍的声音很轻，“我爷爷被影主控制了一辈子，我不想步他后尘。再说，张启山要是真放出相柳，谁也活不了。”
冻骨沟的入口藏在一道冰瀑后面。越野车停在冰瀑前，刀疤刘带着人正在凿冰，冰屑在手电筒光下像碎玻璃。我们绕到冰瀑侧面，陆衍用青铜片在冰面上划了个圈，圈内的冰面突然融化，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这是女真族的冰道，直通古墓。”陆衍率先钻进去，“里面有冰煞，碰到就会变成冰雕。”
洞里比外面暖和些，岩壁上结着厚厚的冰笋，像倒悬的利剑。走了大概一百米，前方出现个岔路，左边的冰壁上刻着女真文，右边则有新鲜的凿痕，显然是刀疤刘他们走的路。
“走左边。”陆衍用罗盘测了下，“右边是死路，有冰煞埋伏。”
左边的通道越来越窄，冰壁上的女真文渐渐清晰，胖子用手机翻译了下，大概意思是“冰下有眼，食人肉，饮人血”。
“说的是坎位棺的冰煞。”陆衍掏出块羊脂玉，玉上刻着个“坎”字，“这是我从乾位棺里找到的，能暂时挡住冰煞。”
通道尽头是个巨大的冰窟，窟中央的冰面上冻着口蓝色的石棺，棺身刻满了水纹，棺盖边缘嵌着七颗蓝色的夜明珠，和泰山的艮位棺对应。石棺周围的冰面上，冻着十几具尸体，姿势各异，都保持着奔跑的姿态，脸上凝固着惊恐——正是影组织之前派来的人，已经变成了冰雕。
“刀疤刘他们还没到。”镇岳握紧长剑，冰窟的角落里传来“滴答”声，像是冰在融化。
陆衍突然指向石棺底部：“看那里。”
冰面下有团黑色的东西在蠕动，形状像条巨大的蚯蚓，身上覆盖着白色的冰甲，隐约能看到无数只眼睛，正死死盯着我们。
“是冰煞的本体。”陆衍把羊脂玉扔给我，“它怕阳刚之物，你的血能克制它。”
我刚要咬破指尖，冰窟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刀疤刘带着人从右边的通道冲出来，为首的是个穿黑袍的老人，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却亮得吓人，手里拄着根龙头拐杖——正是陆衍说的张启山。
“小陈警官，我们终于见面了。”张启山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把虎符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冰面下的黑色东西突然躁动起来，冰甲摩擦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石棺的蓝色夜明珠光芒大盛，水纹开始流动，像是活了过来。
“张老鬼，你以为凭这些虾兵蟹将就能抢到虎符？”陆衍突然掏出离位青铜片，血滴在上面，冰窟里的温度骤升，靠近石棺的冰面开始融化。
刀疤刘举枪就射，子弹擦着我的耳边飞过，打在冰壁上，溅起无数冰屑。镇岳的剑劈向刀疤刘，胖子则用网枪困住了两个影组织成员。
冰面下的冰煞突然冲破冰层，黑色的躯体带着冰甲扑向张启山，无数只眼睛里射出红光。张启山用龙头拐杖一挡，拐杖顶端的龙头突然张开嘴，喷出股白色的雾气，冰煞碰到雾气，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相柳的残魂果然认主。”张启山笑着说，“我用万人血养了它三十年，终于能为我所用了！”
我趁机冲到石棺旁，将羊脂玉按在棺盖的凹槽里，同时把离位、巽位、艮位三片青铜片嵌进去。“咔哒”一声，蓝色石棺的棺盖开始抬起，里面没有虎符，只有一卷兽皮地图，上面标着剩下四个棺位的位置，最下方画着个巨大的石门，正是归墟之门。
冰煞突然转向我，显然是被石棺的动静吸引。陆衍扑过来推开我，自己却被冰煞的冰甲扫中，胳膊瞬间冻成青紫色。“快拿地图！”
我抓起兽皮地图，刚要撤退，张启山的龙头拐杖突然飞来，砸在石棺上，棺盖“哐当”一声合上，将三片青铜片锁在了里面。“想走？没那么容易！”
冰窟的冰壁开始坍塌，大量的冰水从顶部灌下来，很快淹没了脚踝。陆衍拽着我往通道口跑，镇岳和胖子已经在那里接应。冰煞在后面嘶吼，张启山的笑声混在水声里，格外刺耳。
跑出冰道时，身后传来巨响，冻骨沟的冰瀑彻底坍塌，将整个冰窟埋在了下面。陆衍靠在雪地上，胳膊上的冰已经蔓延到胸口，嘴唇发紫：“快……用你的血……”
我咬破指尖，将血滴在他的伤口上。血珠碰到冰面，发出“滋滋”的响，冰开始融化，陆衍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谢谢……”
“为什么帮我？”我问。
陆衍笑了笑：“我爷爷欠你们陈家的，我总得还。”他从怀里掏出乾位青铜片，“这个你拿着，离七星移位还有十天，坤位棺在昆仑山，我们分头走，昆仑汇合。”
镇岳扶着他站起来：“你一个人能行吗？”
“放心，影组织的人暂时出不来。”陆衍看了眼冻骨沟的方向，“张启山被埋在下面，至少能拖他们几天。”
我们目送他消失在林海深处，胖子突然指着兽皮地图：“坤位棺在昆仑山的‘死亡谷’，那地方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据说有‘地狱之门’。”
我展开地图，坤位棺的标记旁写着行女真文，翻译过来是“坤位主土，土煞善藏，以魂为食”。看来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危险。
手机又收到爷爷的短信，这次只有一个字：“信”。
信谁？信陆衍？还是信他自己？
雪又开始下了，林海深处传来狼嚎，像是在催促我们上路。我把兽皮地图折好揣进怀里，虎符在掌心微微发烫。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险，我都必须走下去——为了爷爷，为了那些被影组织害死的人，更为了阻止相柳残魂现世。
昆仑山的死亡谷，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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