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巨鹿郡广宗城。
县府大堂的夜色浓如墨砚,豆大的火苗微微摇曳倒影出瘦弱的身影。
天公将军张角死死盯着舆图,试图寻找着一丝生机,可除了周而复始的叹息声也仅有愈发通红的双眼。
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张角何其不甘,可赤裸裸的现实总是在告诉他,似乎...真的到了绝境!
想起最初的意气风发,雄心壮志,不禁再次发出无力的叹息。
“哎...”
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张角疲态转头,见到来人紧皱的眉头方有一丝舒缓。
“三弟。”
正是人公将军张梁,以及他发自内心的关候。
“大哥,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张角微微摇头,有气无力道,“城外如何?”
张梁下意识攥紧拳头,眼中闪过一抹血红。
“卢植老贼铁了心要将我等赶尽杀绝!”
“老贼!”
张角狰狞怒骂,可声音除了沙哑仅剩无力。
当初与卢植野战屡屡不敌,这才退回广宗准备依靠城池之力诱导官军攻城。
谁曾想卢植根本不上当,从不攻城只是广挖沟壑。
起初张角还未在意,可当深沟高壑遍及城池四周时才恍然大悟。
卢植是要将他们活活困死,斩尽杀绝!
可惜为时已晚,想出去拼死一战的机会都没有了。
城内人心惶惶,绝望气息弥漫,好在有张角亲自坐镇。
可卢植又开始大张旗鼓的制造攻城器械,无休止的加剧城内恐慌气氛。
再这样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我与此贼,不死不休咳咳咳...!”
“大哥!”
张梁大惊,赶忙上前搀扶,“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大贤良师,天公将军是整个黄巾的精神支柱,一旦倒下简直不敢想象。
“无碍。”
张角微微摇头,并将方才捂嘴的手背到身后。
“有我在一日,卢植老贼休想得逞!”
张梁连连点头,“大哥所言极是,待侄女与袁氏谈妥,便是卢植老贼死期!”
张角眼中的哀伤一闪而逝,强颜欢笑道,“三弟所言极是。”
“大哥快去歇息,小弟再去城内巡视一番。”
“好,辛苦三弟了。”
张角目送张梁离去后,眼角再也抑制不住湿润,一滴泪水缓缓流出。
张开背后的手,赫然是扎眼的鲜红!
可他不是为自己的身体流泪,而是为那视若珍宝的女儿。
袁氏?恶贼尔!
自冀州豪强突然背刺,屡屡惨败官军之手后,张角早已不抱幻想。
黄巾军,分明成了弃子!
黄天大业,恐怕...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哒哒哒...
凌乱,焦急。
张角赶忙擦掉泪水抹掉手中血渍,当看清来人时瞳孔骤缩。
正是去而复返的张梁,大方渠帅管亥以及...管勇!
“大哥!”
张梁哀嚎一声,扑通跪在了地上。
“侄女她...侄女她...”
尽管张角早有预料,可亲耳听到仍不禁一阵踉跄。
“宁儿...”
扑通!
管勇跪了下来,“末将未能保护好圣女,还请天公将军责罚!”
张角颤颤巍巍的抬起手,“都...起来...”
“谢...”
管勇正要起身,结果管亥一脚将其踹了地上。
“逆子,还不速速讲明事情原委!”
“啊是!”
管勇咽了咽口水,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
“启禀天公将军,袁贼在汝阳设下重兵埋伏,末将拼死血战方才带着圣女杀出重围...”
“什么?”
张梁,管亥都愣住了。
前者没想到袁氏背刺,更将张宁擒住,后者则疑惑自己的儿子竟有如此实力?
反倒是张角早有预料,脸色只是多了一抹焦急。
管勇继续道,“逃亡中幸得波帅派人接应,这才没让袁贼得逞。”
“那圣女呢!”
“是...是中间冒出一个名叫陈默的人,末将怀疑他是袁家派来的奸细,可圣女好似被他施了迷魂咒一般言听计从...”
“说重点!”
“后来到了长社大营,波帅正在以重兵围困皇甫嵩朱儁,末将察觉波帅依草结营容易被敌人火攻,便主动提出利用这个弊端引诱官军出击。”
张角眼前一亮,急切发问。
“结果如何?”
若波才大胜在中原掀起巨变,河北局势未尝没有一线生机!
管勇狠狠锤了下地面,怒道,“计策毫无问题,可陈默却暗中告密致使官军将计就计,一把火将波帅和十万大军烧得...烧得...灰飞烟灭了!”
“什么!”
张角气急攻心一口血便到了嗓子眼。
管勇跪在地上,嘴角勾勒出一抹阴狠之色。
“末将拼死杀出一条血路逃回报信,奈何圣女已落入陈默之手,”
“噗!”
听闻此话,张角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老远。
“大哥!”
张梁赶忙扶住,泪水已然湿了眼眶。
“宁儿...”
张角老泪纵横嘶声喃喃,终是抵不住悲伤昏了过去。
“大哥!”
张梁双目血红,狰狞着仰天咆哮。
“陈默贼子!若不杀你,我张梁誓不为人!”
......
黄河岸边。
“阿欠!”
一个喷嚏,犹如闷雷。
惊得典韦两眼瞪到铜铃,满是不可置信。
“兄弟,你没事吧?”
陈默摆摆手,尴尬的揉着鼻子。
连他自己都惊呆了,好似灵魂都要打出窍了!
“肯定是哪个缺心眼儿的背地里骂我呢。”
典韦挠了挠头,“这骂的够狠...”
陈默哈哈一笑,“无能狂怒呗!”
张宁没好气的白了二人一眼,可又不禁露出一丝担忧。
“不是着凉了吧?”
连日赶路疲惫不堪,又在河边找了半天的船,头顶酷热又凉风扑面病倒也不足为奇。
大碍自然是没有,可目前河北局势不明,万事都得指望陈默,千万不能病倒!
对张宁而言,陈默已然成为了主心骨。
“放心吧。”
陈默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
按照上一世的经验,大概率被人‘惦记’了!
这时,喽啰们从两侧返回。
“统领,找到两支小船。”
陈默赶忙跟随前去,一看就愣住了。
太破了,感觉下河就得沉。
强如典韦眼中也露出一丝畏惧。
没办法,他不懂水性!
“这不能用吧...”
“试试吧。”
陈默挥挥手,示意喽啰们下河。
能不能用也得用,不能再耽搁了,况且走再远也不一定能找到。
四名喽啰怀着忐忑的心,将船拖入水中。
好在不中看却很中用,小船丝毫没有进水的迹象。
等了片刻,懂水性的喽啰们跳上船又试了一下,结果出奇的好。
“统领,没问题,可以渡河!”
陈默松了口气,转头道,“宁儿,典兄,你们先走。”
“不行!”
张宁一口拒绝,“我要和你一起。”
典韦也是无比严肃,“兄弟,我得保护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