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帘在安全区入口织成灰蒙蒙的幕布，林默压低帽檐混进排队的人群时，后颈还残留着结晶发烫的灼痕。
他能听见前方王姐的声音像根绷直的琴弦：“张婶您别急，系统扫描腕带是为了确认职业绑定状态——没绑定的领不了补给，这是监察者定的规矩。”
排在他前面的老头攥着空饭盒的手直抖：“王姐，我都六十了，选战士扛不动刀，法师又得背咒书……”
“选辅助！”王姐把喇叭往胳膊弯里一夹，伸手替老人理了理被雨打湿的衣领，“辅助职业有治疗术、后勤术，系统给的初始技能不费体力。上回李奶奶的孙子发高热，小周的治愈术半小时就退了烧。”她转身时瞥见林默，瞳孔微微一缩，随即挤开人群走到他面前。
蓝围裙下摆沾着泥点，凑近时能闻到混着饼干香的烟火气：“小林，你这是……”
林默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本该戴着刻着职业徽章的系统腕带。
三天前他在废车场拆解变异机械犬时，故意让腕带掉进了酸液池——从那天起，他领不到补给，进不了安全屋，连自动贩卖机的光屏都会在他靠近时弹出“无权限”的红叉。
“王姐，我就想看看，没职业到底能不能活。”他声音轻得像雨丝，目光却扫过王姐身后的物资车。
箱盖上的系统认证标志泛着冷光，每个领取补给的人手腕都会亮起淡蓝色光晕，那是职业绑定成功的提示。
王姐的指甲掐进围裙布料里，她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昨天老陈头没绑定职业，去乱码地带找野菜，被变异乌鸦啄瞎了眼。系统提示说‘无职业者属性上限锁定LV10’，你现在才LV15……”她突然抓住林默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湿衬衫渗进来，“听我一句，哪怕选个辅助，也能活下去。”
林默的视线落在王姐腕间的淡紫光晕上——那是辅助职业的标志。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系统弹窗的代码结构：[未绑定职业者，属性上限锁定为LV10。
]这行提示像把生锈的锁，锁死的不只是属性，更是底层权限。
“用户分级策略。”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程序员特有的冷静拆解，“用职业绑定划分普通用户和特权用户，限制无职业者的资源获取，本质是强制用户完成初始引导。”
“林默！”
炸雷般的男声撕裂雨幕。
林默抬头，看见空中悬浮平台亮起刺目的探照灯，赵志明穿着银白制服站在平台中央，肩章上的监察者徽章反射着冷光。
这个总把“维护系统秩序”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嘴角扯出冷笑：“你拒绝系统馈赠，破坏安全区规则，现剥夺你一切资源权限！”
系统提示音在林默脑海里炸开，像被人用钢针扎进太阳穴：[目标林默，检测到无职业状态持续超过72小时，触发灰域机制——无职业者禁地已开启。
]
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林默感觉有无数数据流钻进毛孔，像蚂蚁在血管里爬行。
地面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他脚下的青石板裂开蛛网纹，黑色漩涡从中涌出，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
坠落感只持续了三秒，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荒废广场中央。
四面高墙泛着金属冷光，墙顶缠绕着噼啪作响的电弧。
广场正中央立着台泛着幽蓝光芒的终端机，屏幕上滚动着血红提示：[请选择职业，完成绑定。
]
林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靴底碾过地面的碎石——这是被数据重构过的虚拟空间，连石子的触感都带着程序特有的机械感。
他走向终端，指尖轻触屏幕，瞳孔骤然收缩：“和新手引导的代码结构完全一致。”三个月前他在新手村时，曾帮被卡关的幸存者修过这台终端，记得确认按钮有个逻辑漏洞——连续点击三次会触发后台调试模式。
他蹲下身，从战术靴里摸出块备用电池。
终端背面有个被金属挡板盖住的维修口，他用指甲撬开挡板，将电池接入接口。
终端屏幕瞬间闪烁起来，原本的职业选择界面被乱码覆盖，其中夹杂着[职业模板：战士/法师/刺客……加载中]的字样。
“找到了。”林默的指节抵着终端外壳，能感觉到里面电路的震动。
他迅速调出终端的内存地址，手指在空气里快速敲击，仿佛在敲击虚拟键盘——这是他习惯的编程手势。
当[职业模板地址：0x00FFA3]的字样闪过时，他的眼睛亮了：“反向注入自定义指令……”
终端屏幕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林默眯起眼，看见自己注入的代码正在数据流里游走：[创建临时职业：调试员（权限等级：未定义）。
]
系统提示音比他预想中来得更快，却不是成功的“叮”声，而是类似硬盘故障的刺啦响。
终端屏幕开始疯狂闪烁，原本稳定的数据流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卡顿，像老式电视接收不良时的雪花屏。
林默后退两步，看着终端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裂纹里渗出幽蓝的光，那是数据过载的征兆。
“有意思。”他摸出怀里的笔记本，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有力的线条，“系统对自定义职业的排斥反应……”
话音未落，终端屏幕突然黑了一瞬。
再亮起时，原本的乱码被一行新的提示取代，字体歪斜得像是被强行扭曲过：[未知职业……创……]
提示写到一半，终端发出刺耳的蜂鸣，整个广场的数据流开始剧烈震荡。
林默抬头看向高墙，发现电弧的频率变得混乱，有几处甚至熄灭了。
他能感觉到空气里的数据颗粒在疯狂碰撞，像一锅煮沸的代码汤。
“这是……”他的声音被蜂鸣淹没。
终端屏幕最后闪烁了一次，在彻底黑屏前，一行残缺的字闪了出来：[创建失败……]当系统提示音带着电流杂音在林默耳畔炸响时，他正弯腰捡起终端外壳崩落的碎片。
碎片边缘还残留着幽蓝的数据余温，像块融化的玻璃糖。
“未知职业创建失败，但检测到高权限访问行为，奖励‘精神 5’。”机械音尾调有些走偏，像老式收音机混进了串台信号。
林默捏着碎片的手指顿了顿，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他忽然笑了，嘴角的弧度极浅，却带着程序员发现漏洞时特有的雀跃——系统没直接封禁他的操作，反而用“奖励”承认了异常访问的合法性。
这不是失败，是系统在给他“测试权限”。
终端屏幕重新亮起职业选择界面的瞬间，他已经蹲回维修口前。
备用电池的电流在指尖跳动，他想起三天前拆解变异机械犬时，那只怪物的核心芯片里也有类似的容错机制——当程序无法识别指令时，会自动进入“安全奖励”模式避免崩溃。
“原来职业系统的底层代码比我想象的更脆弱。”他低声说，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划过，“如果连续触发异常访问......”
十次。
第一次，精神 5，终端屏幕闪了闪；第二次，精神 5，电弧墙的频率乱了一拍；第三次，赵志明的监控室里，红色警报灯突然炸响；第五次，终端外壳渗出细密的冷汗般的数据流；第七次，林默能听见空气里的数据颗粒发出蜂鸣；第十次，当“精神 5”的提示音第N次响起时，他的属性面板突然剧烈震动，淡金色的光雾从腕间升腾而起。
[精神：35（LV15基础值8 额外奖励27）]
这个数字像把烧红的刀，在视网膜上烙下印记。
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缩——普通LV50法师的精神属性上限是30，他现在不过LV15，却凭借系统漏洞突破了职业者的成长阈值。
雨水顺着帽檐滴进后颈，他却觉得浑身发烫，不是因为疼痛，是名为“可能”的火种在胸腔里噼啪炸开。
“黑客！这不是玩家，是黑客！”
赵志明的怒吼穿透灰域的金属屏障。
林默抬头，看见悬浮平台的探照灯突然转向，在灰域高墙投下扭曲的阴影。
那个总把肩章擦得锃亮的监察者此刻正揪着通讯器，脖颈青筋暴起：“启动强制绑定程序！用电弧锁死他的神经接口！”
林默的手指在战术裤袋里摸向预先藏好的应急电源。
电源表面还带着体温，那是他今早拆解废弃电动车时，用三个小时焊好的电磁脉冲发生器。
与此同时，贴在胸口的“感知干扰碎片”开始发烫——这是他三天前在乱码地带捡到的法则碎片，当时只觉得纹路像被揉皱的代码，此刻却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光。
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林默看见无数银蓝色电弧从终端顶部窜出，像活过来的蛇群缠向他的手腕。
他的呼吸却愈发平稳，在电弧触及皮肤前的0.3秒，指尖按下应急电源的开关。
电磁脉冲波像颗无形的炸弹在灰域里炸开。
终端屏幕瞬间黑屏，电弧蛇群突然扭曲着砸向地面，在青石板上烧出焦黑的痕迹。
几乎同一时间，林默胸口的碎片迸发出乳白色光晕，他分明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卡顿了三秒——那是感知混淆生效的标志。
“职业已激活。”
机械音重新响起时，林默正低头查看手腕。
那里没有任何职业徽章的光晕，只有被电弧烤焦的袖口。
他的属性面板却在闪烁后重新展开，最上方的职业栏写着三个歪斜的问号：[职业：未知（？？？
）]，而精神属性后的括号里，“（突破上限）”的字样泛着诡异的紫光。
灰域的高墙突然崩解。
林默走出虚拟空间时，安全区的雨还在下。
王姐举着喇叭的手悬在半空，喇叭里的杂音混着她发颤的尾音：“他......没选职业，却比战士还强？”排在队伍最后的老张瞪圆了眼，手里的饭盒“当啷”掉在地上——刚才他分明看见林默徒手接住了一块从废墟坠落的水泥板，那动作快得像道残影。
赵志明的悬浮台缓缓降下，银白制服被雨水打湿，贴在背上。
他盯着林默手腕的空白处，喉结动了动，权杖上的监察者徽章突然泛起红光：“你已触及神之禁忌。”尾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作为秩序监察者，他第一次在系统提示里看见“未知职业”的字样，更可怕的是，系统没有给出任何封禁指令。
林默抬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
雨丝打在脸上，他却想起三天前拆解机械犬时，在怪物核心里发现的一行注释代码：“此系统由神之手书写，但神也会犯错。”此刻他忽然明白，那些所谓的“神之禁忌”，不过是系统为了掩盖错误而竖起的警告牌。
“我不是要当神。”他对着天空说，声音被雨声放大，“我是要告诉你们，规则，从来就不是天定的。”
夜风卷起他破旧的外套，露出怀里半露的笔记本。
最新一页上，钢笔字力透纸背：“Debug日志004：职业系统，可越权。”
远处，安全区的系统总控中心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
值班员盯着监控屏，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林默所在的坐标点，数据波动值正在疯狂飙升，像滴进墨汁的血，在全局地图上晕染开诡异的紫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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