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内,金砖铺地,龙柱擎天。
晨光透过雕花窗格,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将殿内百官的兴奋与激动映照得淋漓尽致。
北方大捷!
这四个字,如同一剂最猛烈的强心针,注入了初生的大明王朝。
压抑了二十余年的阴霾,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扫清。
朝堂之上,再无往日的沉闷与谨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沸腾的昂扬。
“陛下!臣以为,燕王殿下与傅大将军,当效仿汉唐故事,勒石记功,以彰不世之武勋!”
一名兵部侍郎满面红光,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臣附议!北境百姓饱受战火之苦,朝廷当减免三年赋税,开仓放粮,以安民心!”
户部官员紧随其后,慷慨陈词。
一道道奏疏,一声声提议,皆是围绕着论功行赏、开疆拓土。每个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巨大喜悦中,盘算着这场泼天大功,能为大明,为自己,带来何等丰厚的回报。
所有人都以为,今日的早朝,将是一场普天同庆的盛宴。
然而,御座之上,那个身穿龙袍的身影,却始终沉默。
朱元璋的指节,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发出极有规律的“嗒、嗒”声。
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柄无形的铁锤,一下,又一下,精准地敲在每个人心跳的间隙。
渐渐地,殿内的喧嚣声小了下去。
百官们察觉到了异样,纷纷收声,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象征。
“诸位爱卿,赏功,固然重要。”
终于,朱元璋开口了。
他的声音里再无半分暖意,每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寒冰中凿出,让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一股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奉天殿。
方才还满面红光的官员,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但,防患于未然,惩治奸佞,更为重要!”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掌拍在龙椅之上!
“砰!”
一声巨响,如平地惊雷,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心神俱颤!
“前有胡惟庸!”
“后有李善长!”
他陡然拔高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杀伐之气,在宏伟的殿堂内来回激荡。
“此二人,一个是咱的同乡,一个是咱的姻亲!皆是朕之肱股,国之栋梁!可他们,在咱的眼皮子底下,在咱亲手赏赐的府邸里,暗中结党营私,意图谋逆!”
“若非朕察觉得早,我大明江山,咱这颗脑袋,险些就成了他们的垫脚石!”
他缓缓站起身,那道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格外高大,也格外狰狞。
“究其原因,便是监察不力!”
“是朝廷的刀,不够快!是咱的眼睛,看得不够远!这才让这些奸佞之徒,有了可乘之机!”
此言一出,满朝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他们不明白,为何在这大胜之时,陛下会突然掀开这道血淋淋的旧伤疤。
朱元璋的目光,如冷铁一般,从左到右,缓缓刮过下方每一位臣子的脸。
被他看到的人,无不低下头颅,不敢与之对视。
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却让人生出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恐惧。
随即,他用一种不容任何反驳的,近乎宣判的语气,悍然宣布。
“为防此等祸事再生!”
“为保我大明江山千秋万代!”
“朕决定,于禁军之内,另设一司!”
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正式设立,【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司】!”
“锦衣卫!”
“不归五军都督府!”
“不归兵部!”
“不归三法司!”
“只对朕一人负责!”
他每说一句,便向前踏出一步,龙袍带起的风,吹得烛火疯狂摇曳。
“朕,赋予其巡查、缉捕、审讯之权!”
“凡官员不法、百姓谋逆、地方叛乱,锦衣卫,皆可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道催命的符咒,瞬间击溃了所有文官的心理防线。
他们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如同死人般惨白。
恐惧,如同潮水,淹没了他们的理智。
皇帝的私人卫队!
悬在所有臣子头顶上的一柄,可以不经过任何律法,随时落下的利剑!
“陛下,万万不可啊!”
一名须发皆白的御史大夫,浑身颤抖着,第一个冲了出来。
他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金砖上。
“赋予禁军缉捕审讯之权,此乃混淆国朝法度,有违太祖祖制啊!长此以往,必将造成天下人人自危,百官不敢进言之局面!请陛下三思!”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臣等,附议!”
“请陛下三思!”
一时间,以文官集团为首的数十名官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叩首不止。
奉天殿内,哀声一片。
然而,朱元璋只是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脚下跪倒的一片身影。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祖制?”
他发出一声满含讥诮的冷笑。
“咱说的话,就是祖制!”
他猛地一甩龙袖,转身走回御座,重重坐下。
那是一种绝对的,蛮横的,不讲任何道理的铁血意志。
他要用最直接,最酷烈的方式,在这座大明朝最高的权力殿堂,告诉天下所有人。
谁,才是这个帝国唯一的主人!
这柄名为“锦衣卫”的利剑,从今天起,被他,也只被他一人,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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