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范闲并没有因为程巨树的诡异“被风吹散”而放弃追查。
相反,五皇子李承辞那毁天灭地、完全不讲物理规则的一幕,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那颗穿越者的心上,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这个看似遵循古代封建社会逻辑的世界之下,隐藏着何等恐怖的、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如果不能将所有潜在的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那么下一次,当危险来临时,那位神秘莫测的五皇子,还会恰好出现在自己身边吗?】
范闲躺在范府为他准备的柔软大床上,一边默默运转着霸道真气,修复着牛栏街一战留下的内伤,一边冷静得可怕地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寄托在别人的‘心血来潮’之上!那哥们儿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就不太稳定,今天能因为‘朋友’这两个字就瞬移过来救我,明天说不定就能因为觉得我‘不好玩’三个字就把我给抹了。】
这种命运完全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焦虑。
这是他两世为人,都坚信不疑的信条——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的强大!求人不如求己,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疑似“神经病”的超级强者身上,那不是自信,那是自杀。
更何况,滕梓荆还重伤躺在隔壁的房间,虽然性命无忧,但那份为了自己而奋不顾身的兄弟情义,让他不可能就此罢休。
他必须要复仇!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视人命如草芥的敌人,一个个全都揪出来,然后……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牛栏街的刺杀,并没有因为程巨树的“原地蒸发”而结束。恰恰相反,它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更大的涟漪。它彻底点燃了范闲心中的怒火,也坚定了他要在这个波诡云谲的世界活下去、并且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的决心。
他不再满足于做一个只求自保、混吃等死的富家翁了。
他要权力,要力量,要足以保护自己和身边之人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绝对能力!
于是,在伤势稍稍稳定之后,他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主动出击。
他利用自己超越这个时代的逻辑分析能力和信息整合能力,从滕梓荆留下的、那些在监察院看来都只是普通卷宗的线索中,抽丝剥茧。
监察院卷宗里关于滕梓荆家人的“假死”信息,指向了一个精密的、由官方主导的庞大骗局。这背后,必然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在操控。
而刺杀现场留下的痕迹,以及程巨树明确的北齐身份,又将矛头指向了潜伏在京都的北齐暗探势力。
两条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经过范闲在脑中建立的思维导图进行碰撞、交汇,最终都指向了一个关键的交汇点,一个风华绝代、艳压京都的女人——醉仙居的头牌,司理理。
范闲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这个女人,即便不是幕后主谋,也绝对是那张巨大网络上最关键的节点之一!
为了查明真相,也为了给滕梓荆讨一个公道,范闲决定,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传说中的花魁。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每一个举动,他分析出的每一个结论,他那份远超常人的冷静与果决,都通过一份份加急密报,呈现在了京都两位最有权势的男人的案头。
监察院,那座永远笼罩在阴影中的黑暗建筑。
陈萍萍坐在他那张冰冷的轮椅上,听着手下关于范闲在范府内所有动向的详细汇报。当听到范闲准确地将目标锁定在司理理身上时,那双深邃得如同古井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不愧是她的儿子……】
陈萍萍的内心,响起一声混杂着欣慰与怀念的轻叹。
【在经历了如此巨大的、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精神崩溃的冲击之后,没有沉浸在恐惧和迷茫之中,反而能如此迅速地冷静下来,抓住稍纵即逝的线索,精准地找到突破口,主动出击。这份心性,这份手腕,远超同龄人,甚至比京都里那些自作聪明的皇子们,都要强上太多。】
他很满意。
他就是要看看,在没有监察院直接帮助的情况下,叶轻眉留下的这个唯一的儿子,能在这潭深不见底、藏污纳垢的京都浑水里,扑腾出多大的浪花。
“由他去吧。”
陈萍萍用他那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淡淡地吩咐道,“一处的人在暗中盯紧了,保护好他的性命,不要让他死了。至于其他的,让他自己去闯,去碰壁,去杀人。”
他要的,是一把能够继承叶轻眉遗志、甚至能刺穿这片黑暗天空的锋利之剑,而不是一朵需要精心呵护、只能在温室里绽放的花朵。
而牛栏街的刺杀,就是他为范闲准备的第一次淬火。
虽然……这次淬火的过程,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差点把整个锻造炉都给气化了的意外。
想到那个被风吹散的程巨树,以及卷宗里描述的“神迹”,即便是陈萍萍这位暗夜之王,眼角也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五皇子……李承辞……】
这个名字,如今已经成了监察院内部的最高机密,一个被列为“第十级天灾”的、不能被提及,甚至不能被想起的禁忌。
【你……到底会成为范闲最大的助力,还是……他此生最大的劫数呢?】
陈萍萍的目光,变得愈发幽深,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看到了那个正处于风暴中心的、宁静的漱玉殿。
皇宫,御书房。
庆帝同样也拿到了一份关于范闲动向的密报,这份密报来自他更私人的情报渠道——禁军和内廷。
“哦?他要去见司理理?这么快就查到那里去了?”
庆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颇感兴趣的表情。
对于范闲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他的情感是极其复杂的。有对叶轻眉的愧疚,有对权力的利用,有对未知血脉的警惕,也有一丝……隐藏在最深处的、属于父亲的期许。
他想看看,这个继承了叶轻眉那妖孽般智慧的儿子,究竟有多少斤两,值不值得他投入更多的资源,去将他培养成自己手中那把最锋利的、足以对抗陈萍萍和那些隐藏在暗中势力的……刀。
“有点意思,比朕那几个儿子,倒是要果决得多。”
庆帝放下密报,对身旁的侯公公说道:“让范建进宫来见朕。”
他要敲打一下范建,让他不要过多地干涉范闲的行动,不要用那些所谓的世家规矩去束缚一头注定要翱翔九天的雄鹰。
同时,他也要通过范建这个户部侍郎,向京都所有盯着范府的势力,释放一个明确的信号——范闲,是他罩着的。
至少,在范闲失去利用价值,或者说,在他触碰到自己底线之前,是如此。
至于那个让他头疼不已的五儿子……
庆帝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漱玉殿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和烦躁。
【希望朕那天的‘教学’,真的起了作用吧……最好能让他安分个一年半载,等朕处理完眼前的事情再说。】
他现在,既希望李承辞的力量能为己所用,又害怕那股力量会再次失控。
这种感觉,就像是守着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活火山,既觊觎着火山内部蕴含的无尽能量,又恐惧着它喷发时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力。
就在整个京都的顶级大佬们,都因为范闲和李承辞这两个不确定性的“变数”而暗中布局、各自算计时。
事件的主角之一,范闲,已经悄然离开了戒备森严的范府。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一直暗中监视他的监察院探子,都被他用一个精巧的障眼法给甩掉了。凭借着五竹叔从小教给他的、堪称bug级的潜行技巧,他如同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完美地融入了京都繁华的夜色之中。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醉仙居。
醉仙居,京都最顶级的销金窟,也是一等一的是非之地。
这里不仅有最美的姑娘,最烈的酒,更是各方势力交换情报、进行秘密交易的最佳场所。可以说,这里每天流淌的金钱和信息,足以影响整个庆国的朝局。
范闲很清楚,像这种地方,防卫必然是外松内紧。直接从正门闯进去,别说见到司理理,恐怕连门槛都摸不到,就会被隐藏在暗处的护卫给乱棍打出。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更直接、也更符合他“穿越者”身份的、技术含量更高的方式。
他找到了醉仙居后方一条僻静的巷子,抬头观察了一下整个建筑群的结构。凭借着他脑中那些远超这个时代的建筑工学和力学知识,他轻松地判断出了整个防御体系的薄弱点,然后……手脚并用,如同一只灵巧的壁虎,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那堵数丈高的高墙。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惊动任何护卫,甚至没有带起一片落叶。
他像一个幽灵,穿梭在醉仙居那迷宫般的亭台楼阁之间,躲过了一队又一队手持利刃、气息沉稳的巡逻护卫。
他那被现代信息轰炸过的大脑,在这一刻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他能像一台人形的超级计算机一样,在脑海中迅速构建出整个醉仙居的实时三维立体地图,并根据护卫的巡逻路线和频率,规划出一条绝对安全的最优潜入路线。
很快,他便来到了醉仙居最深处的那座独立小楼外。小楼门前的牌匾上,用一手娟秀的小楷写着三个字——“仙居阁”。
这里,就是司理理的专属闺房。
范闲收敛了全身的气息,如同一块石头般潜伏在假山之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座看似宁静的小楼周围,至少潜伏着四名顶尖高手。
每一个的气息,都沉稳悠长,丝毫不比全盛时期的滕梓荆弱上多少。
【果然是龙潭虎穴。一个青楼女子,身边竟然有这种级别的护卫,说她没问题,鬼都不信。】
范闲在心中暗道,但他并没有退缩。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天,他必须从司理理的口中,撬出点东西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霸道真气运转到极致,整个人的身体仿佛都变得轻盈了起来。他抓住一个巡逻的间隙,身形如同一缕青烟,从一个极其刁钻的、所有暗哨视线死角的角度,一跃而起,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仙居阁的屋顶上。
他轻轻地揭开一片房瓦,将目光投向下方。
只见房间内,烛火通明,装饰奢华。一个身着华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坐在铜镜前,静静地梳理着自己那如瀑般的乌黑长发。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那份遗世独立的气质,和那股淡淡的幽香,都足以让人心生摇曳。
她,无疑就是司理理。
范闲没有急于动手。
他静静地潜伏着,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最佳的、一击制胜的时机。
而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穿着普通丫鬟服饰的女子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
“姑娘,夜深了,喝完安神汤早些歇息吧。”那丫鬟低着头,声音轻柔。
司理理没有回头,只是从镜中看着那个丫鬟,用一种略带慵懒的语气淡淡地说道:“放下吧,我待会儿再喝。”
丫鬟应了一声,将莲子羹放在桌上,然后转身,正准备退下。
突然!
司理理的眼神猛地一凝,那份慵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机!她快如闪电地从发间抽出一根尖锐的金簪,手腕一抖,金簪如同一道流光,反手便朝着那丫鬟的咽喉要害刺了过去!
那动作,狠辣、精准,充满了致命的杀机!完全不像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
然而,那丫鬟的反应更快!
她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击,身子以一个普通人绝对做不出来的、违反了人体力学的角度向后一仰,如同被折断的杨柳。在躲过金簪的同时,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借着后仰的力道,狠狠地由下至上,刺向司理理的心口!
叮!
金簪与短刃在半空中激烈地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溅起一串火星!
两人一击不中,立刻分开,随即又如两只矫健的雌豹,瞬间缠斗在了一起!
屋顶上,范闲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靠!这是什么情况?!内讧了?!】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下面就先打起来了!
而且,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毫不起眼的丫鬟,竟然也是个顶尖高手!看她的身手,绝对是专业的杀手!
【这醉仙居……到底是什么魔窟啊?!花魁是高手,连丫鬟都是杀手?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范闲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剧情……好像跟自己知道的那个剧本,出现了亿点点的偏差啊!
他按捺住心中的震惊,将身体伏得更低,决定先静观其变。
或许,他能从这场突如其来的、激烈的“内讧”中,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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