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的两间房，一间脏乱如猪窝，一间整洁得令人心酸。
这强烈的对比，像两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何建军的心上。
心中的怒火与对妹妹的愧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胸膛燃爆。
何雨水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低着头，不敢看何建军那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
她害怕。
这个大哥太陌生，也太强大了。
一回来就搅得整个院子天翻地覆，连贾张氏那样的泼妇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何雨水心中既有一丝隐秘的快意，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畏惧。
担心院里的传闻是真的，大哥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抢房子。
如果连这个遮风避雨的家都没有了，自己该怎么办？
何雨水越想越怕，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拽了拽袖口，抬头看了何建军一眼，又迅速低下，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问道：“大……大哥，你……你吃饭了吗？”
这句微弱的询问，像是一缕微风，轻轻吹散了何建军心头的一些戾气。
转过头，看着妹妹那张布满惶恐的小脸，眼神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还没。”
听到这个回答，何雨水像是接到了一个任务，立刻转身跑向厨房。
片刻之后，她捧着一个小碗，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将碗递到何建军面前。
“大哥，家里……就剩这个了，你先垫垫肚子吧。”
何建军接过碗，目光落在碗里那两个窝头上时，瞳孔猛地一缩。
那两个窝头，颜色暗黄，质地粗糙，上面还带着几块清晰可见的青白色霉斑。
这就是他妹妹平日里吃的食物？
何建军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抬起头，再次打量自己的妹妹。
脸色蜡黄，头发干枯，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瘦弱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
所有的这一切，都和手里这碗发了霉的窝头，形成了最残酷的印证。
“二哥……二哥有时候会从厂里带饭盒回来的，”何雨水见何建军脸色不对，以为他嫌弃，连忙小声解释道，“饭盒里有肉有白面馒头……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何建军追问道，“饭盒呢？
被傻柱自己吃了？”
“不是的……”何雨水的声音更低了，“大多时候，都被棒梗抢走了……有时候一大爷也会劝二哥，说贾家困难，秦姐一个女人不容易，让二哥把饭盒让给贾家吃。”
“易中海？”何建军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那个总爱背着手，装出一副道貌岸然、公正无私模样的老东西？
何雨水用力点头：“一大爷说，咱们院要团结，要互相帮助。
二哥最听一大爷的话了。
所以……所以家里的粮食，经常不够吃。
棒梗他们……也经常来家里拿东西。”
慷他人之慨！
何建军心中怒骂。
易中海让傻柱发扬风格，他自己怎么不把家里的粮食分给贾家？
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还有贾家那一家子，简直就是附在何家身上的吸血鬼，无耻至极！
而傻柱那个蠢货，更是愚不可及！
为了一个外人，让自己的亲妹妹在家吃发霉的窝头，饿得营养不良！
何建军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这一次，烧得比在院子里时更旺。
他下定决心，等傻柱回来，必须往死里揍！
不把这个蠢货彻底打醒，何家永无宁日！
压下心中的怒火，何建军将那碗窝头放到桌上，重新看向何雨水，放柔了声音问道：“雨水，你饿不饿？”
“不……不饿。”何雨水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她怎么能说饿呢？
家里仅剩的两个窝头都已经拿出来了，虽然发了霉，但刮掉霉斑，在水里泡泡，还是能吃的。
“咕噜噜——”
然而，肚子却在此时发出了一阵响亮的抗议声。
何雨水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羞愧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声腹鸣，像是一记重锤，彻底击溃了何建军的心防。
再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妹妹干枯的头发。
“走，大哥带你下馆子去。”
何建军拉起何雨水冰凉的小手，转身就要往外走。
然而，刚走两步，就感觉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阻力。
何雨水死死地站在原地，身体抖得比刚才在院子里时还要厉害，眼泪毫无征兆地再次决堤。
“大哥……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她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这是……这是断头饭吗？
你是不是吃完这顿饭，就要把我赶出去了？”
什么？
断头饭？
何建军震惊地转过身，看着泪流满面的妹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究竟是忽略了妹妹多少年，才让她变得如此卑微、如此没有安全感？
自己一个想要带她吃顿好的举动，在她看来，竟然是要抛弃她的前兆。
一股巨大的心疼与自责，瞬间淹没了何建军。
松开手，缓缓蹲下身子，让自己与妹妹平视。
伸出粗糙的手指，极其温柔地抹去何雨水脸上的泪水。
“雨水，看着大哥。”
何雨水抽泣着，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
何建军的表情无比严肃，无比郑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听好了，大哥今天跟你说三件事，你给大哥一辈子记牢了。”
“第一，这房子是爸妈留给咱们兄妹三个的，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是傻柱一个人的。
只要有我在，谁也抢不走属于你的那一份。
大哥永远不会赶你走，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第二，从今天起，有大哥在，就绝对不会再让你饿肚子。
发霉的窝头，咱们不吃了！
以后顿顿让你吃上白面馒头，吃上肉！”
“第三，谁要是再敢像今天这样欺负你，无论是院里的人，还是外面的人，你不用怕，更不用忍。
你第一时间告诉大哥，大哥去把他浑身的骨头都给拆了！”
三句承诺，句句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
像三道温暖的阳光，瞬间穿透了何雨水心中积攒了多年的阴霾。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大哥，看着他眼神里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颗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竟然奇迹般地慢慢平复下来。
大哥……好像和传闻里的不一样。
虽然凶，但他的拳头，是对着欺负自己的人。
他的温柔，是留给自己的。
一丝若有若无的信任感，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在何雨水荒芜的心田里，悄然萌芽。
不再哭了，身体也放松下来，任由何建军再次拉起她的手。
这一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大哥宽厚的手掌里，传来了一股踏实而温暖的力量。
何建军拉着妹妹，走出了家门，走出了中院。
一路上，院里的邻居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有畏惧，有好奇，也有探究。
但何建军一概无视，挺直了脊梁，拉着妹妹。
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四合院的大门。
门外的阳光正好。
何雨水眯了眯眼睛。
第一次觉得。
未来，似乎有了一点点微弱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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