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院里的尘土,吹在人脸上,带着一股子凉意。
易中海的脸色,比脚下被踩得结结实实的煤渣地还要黑。
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感。
完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炸开。
今天这局,他已经输了。
苏建国这个老实巴交的钳工,不知道走了什么邪运,竟然变得如此滴水不漏,招招致命。
现在,不是他想不想解决问题,而是对方要如何了结。
“赔偿?可以,但是,你们要多少?”
易中海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死死盯着苏建国,试图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贪婪或者动摇。
然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苏建国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缓缓地,在众人凝滞的目光中,伸出了三根粗壮、布满老茧的手指。
那三根手指,在昏黄的灯光下,挺得笔直,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它们不像是在要钱,更像是在宣判。
“三百块!”
苏建国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三百块!
院子里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震得脑子发懵。
三百块是什么概念?
一个八级钳工,不吃不喝,也要攒大半年!
“什么?三百?你怎么不去抢!”
一声尖利刺耳的叫声,划破了这片死寂。
贾张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肥硕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
她指着苏建国,唾沫星子横飞。
“三百块!你张嘴就要三百块!那是我家东旭一年的工资!你这是要喝我们贾家的血啊!”
苏建国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冰冷,漠然,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三百块,一分都不能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绝。
“贾东旭的工伤真相,傻柱偷盗食堂财物,还有你易中海以权谋私,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现在就捅到厂保卫科去!”
苏建国顿了顿,目光如电,直刺易中海的心脏。
“别说你这个壹大爷和先进工作者的名头保不住,你们三个,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给我滚出轧钢厂!”
“自己掂量掂量吧!”
滚出轧钢厂!
这五个字,如同五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易中海的头顶。
他整个人都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
账,瞬间就算清了。
三百块,买三个人的工作,买他易中海一辈子的名声。
这笔买卖,再亏也得做!
他咬碎了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认栽!
但他不甘心!
凭什么所有的损失都要他一个人来扛?
他为了贾家鞍前马后,到头来,自己要大出血,贾家却想安然无恙地看戏?
没这个道理!
易中海猛地转过头,阴沉的目光锁定在还在那里叫骂的贾张氏身上。
他强行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容,语气刻意放缓,带着一种拉人下水的蛊惑。
“张嫂,你先别激动。今天这事,归根结底,是为了你们家东旭的工作才闹出来的。”
“你看,苏建国要的这笔钱,理应由我们两家共同承担。”
“我们一家一半,一百五,你看怎么样?”
易中海死死盯着贾张氏,他算准了,只要把贾家拖下水,不仅能减轻自己的经济压力,更能将这个麻烦彻底捆绑在一起。
可他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贾张氏那刻在骨子里的自私与凉薄。
要她出钱?
还是一百五十块?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呸!”
贾张氏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前一秒还对着苏家喊打喊杀的脸,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矛头直指易中海。
她那撒泼耍赖的看家本领,在这一刻被激发到了极致。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贾张氏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冰凉的地上,双腿一蹬,双手开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下一秒,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响彻整个四合院。
“哎哟喂!没天理了啊!易中海你个老不死的!你安的什么心啊!”
她一边哭,一边用手指着易中海的鼻子,开始了颠倒黑白的反咬。
“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们家淮茹了?啊?天天拿点烂棒子面、烂白菜接济我们,就是想让我们家念你的好,让你占便宜!”
“现在倒好,你在外面惹了事,捅了天大的窟窿,竟然想让我们家给你出钱填坑?”
“没门!我告诉你,这钱,我们家一分都不会出!”
“你个伪君子!烂了心肝的老绝户!你安的什么心啊!”
这突如其来的临阵倒戈,这盆劈头盖脸泼下来的脏水,比苏建国的威胁还要恶毒百倍!
易中海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心一意帮扶,当成未来养老希望的贾家,会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反过来捅自己一刀!
而且是捅在了心窝上!
“你……你……”
他伸出手指着地上的贾张氏,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个泼妇!”
“我就是泼妇怎么了?”
贾张氏立刻收了哭声,从地上一跃而起,双手叉腰,宛如一尊得胜的瘟神。
“我再泼妇,也比你个天天算计邻居的伪君子强百倍!”
院里的众人,看着这出精彩绝伦的狗咬狗大戏,眼神里再也藏不住那种看热闹的兴奋。
窃窃私语声,压抑不住的嗤笑声,此起彼伏。
苏家父子则始终站在一旁,如同两尊石雕,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易中海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在贾张氏的背刺和众人的嘲笑中,彻底崩塌了。
他感觉自己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全院人面前,任人指点,尊严扫地。
“再不给钱,我现在就去厂里。”
苏建国冰冷的声音,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众叛亲离。
易中海环顾四周,看到的只有一张张冷漠、讥讽、幸灾乐祸的脸。
他打碎了牙,只能混着血,往自己肚子里咽。
他转过身,佝偻着背,迈着千斤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家。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片刻之后,他再次出现。
手里捧着一个用手绢包裹得整整齐齐的钱袋。
他颤抖着手,解开手绢,露出里面一沓沓陈旧、带着岁月痕迹的钞票。
那是他积攒了多年的血汗钱,是他后半生的倚仗。
现在,却要当着全院人的面,亲手交到仇人的手里。
他走到苏建国面前,每一步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抬起那只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将那沉甸甸的三百块钱,递了过去。
当苏建国面无表情地接过钱的那一刻,易中海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这一晚,壹大爷大出血。
赔了钱,又丢了人。
他几十年苦心经营的威信,在贾张氏的哭嚎和这三百块钱的代价中,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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